《爱君无反顾》第12章


“痛么?”展云飞见她脸上有种压抑痛苦的表情,她的视线一片蒙胧,仿佛为着某种事苦恼震惊。他又重复问了句:“伤口很痛?”
她痛的是心,那原是早已麻木的;可是,展云飞忧虑的一双眼、焦急的口吻……教她心酸。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好。爱君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要把你藏起来。”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充满力量。
“藏?藏哪?”
“豺狼若得到非常喜爱的食物,便舍不得仓皇就吃。它会找个地方,埋起来。哪天饿极,月黑风高,偷偷掘出来,瞒着世界,秘密地啃完它,一口都不剩。”他目光炙热,热烈地俯视她。“我现在很饿。彤爱君,我要找个洞穴把你藏起来,然后慢慢啃了你。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既然你这么不珍惜性命,那么我就把你吞下肚肥你的血骨都溶进我身体肥你存在我腹里。”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慵懒的笑意,对她的欲望在他瞳眸深处闪烁。“所以你甭得意,我还是杀得了手,你怕了?嗯?”
爱君合眼,很浅地,笑了。
她笑了?展云飞心悸。
小舟摇曳,一痕新月缓缓升起。
“这种死法挺诱人的。”爱君如是说。
黯蓝夜幕低垂,幽密黑发深处,红粉唇瓣轻扬,那是一个美丽而媚人的笑。
这是第一次,展云飞看见彤爱君对他笑,一种真正欢喜的笑。
他无言了。
他从不知道看见一个女人对他笑,竟会感动得热血沸腾。
星子罗列,闪耀湖面,见证着某种幽微暧昧的感情。
竟要在这般黑暗的时候,才发现,星星是这么耀眼,月儿是这么白亮,感情是这么动人。
展云飞缓步过去,在爱君身侧蹲下,俯身,轻轻吻住那藏在发间的红唇,滋味甜如蜜……只是她的唇,冷如冰。
她只略略错愕地绷紧了身子,感觉他的唇是如此的熨烫如火;然而她竟虚弱的没法伸手拥抱这个吻她的男人,她又有那种想哭的感觉,腹内又热又潮湿,仿佛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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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至彼岸,泊在湖畔。月色青默,浓荫蔽空。
藏在山林里有条婉蜒的山路,泥泞地一直一直延伸向上,然后就是一大片不知名的巨树,交错间,浮现一处壁穴——
果然是月黑风高的地方,果然是一个适合豺狼掩埋猎物的洞穴!
展云飞一路抱着彤爱君,他只消一只右臂便可以轻易地将她牢牢护在胸前,抱得紧又密。
他长手一挥便拨开掩住洞穴的蔓藤,他的眼很快便适应洞穴的黑,像识途老马,更像野放回林的兽。
彤爱君已不再开口说话,血干枯在她脸侧身上。
这儿是展云飞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曾经在这洞穴藏身几年,誓死练成一身本领。
他抽出背上刀,刀尖碰上穴壁,火花迸射。抱着爱君步入暗中,刀在壁上划出一冽光,并划出刺耳尖锐的声音,伴着两人前行。
彤爱君昏昏沉沉,任展云飞将她抱进一个很黑很深的隧道底。他的步伐沉稳,抱住她的手臂像铁一般稳固。
空气潮湿,穴里响着水滴声。滴滴答答,像心跳。
恍若走了有一辈子那么久,终于,他小心地将她搁下。
承接她身体的不是冰冷的泥地,而是一块柔软的兽皮。
爱君睁眼望他,可是眼前一片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她忽然急了!
四周一片岑寂,展云飞呢?他消失了?!
“展云飞?”洞穴里响着回音。展云飞?
很静,很黑,没有回应。她惶恐,试图坐起,却痛得呻吟。
“别动!”他恼怒的斥喝,铁臂拦住她,把她按回兽皮上。
听见他,她松口气。可是他好似又离开了,她周身又一阵冷。
“你在哪?”她不安地问。眼前忽地骤亮,才发现他在,燃起一簇火。跳跃闪烁的火焰后为是他的脸,而他的眼正锐利地打量她,兴味盎然。
“我第一次看到你害怕。”他懒洋洋地笑她。“很好,还懂得怕。”
爱君侧目,怎么从没发现,他有一张原始狂野的脸,像诱人的魔;火光明亮,他一双眼却黑得像梦。
展云飞燃了火,祛走潮湿的寒,然后过来坐下,右臂环住她,左手就去扯她的衣袍。
彤爱君躺在他怀里,左手掩住腰腹,像是想藏住什么。
展云飞不耐地命令:“放手。”他心急地要查看她的伤势。
爱君脸色一凛,固执地阻挡他。
展云飞恼了,“涮”的一声干脆撕了红裳,同时,听见重物落地声,刹那,一道青光砸落地面。
他与她同时都住手,一阵岑寂。只有地面鬼一般的妖光闪在他们脸上,像噩梦的起端,像地狱敞开的门。
※@※
硕王爷正对着一群饭捅咆哮——
“她重伤,你们竟擒不住?”他胀红脸,“霍”地砸了满桌杯盘,碎片飞起刮伤他软白方脸,婢儿上前欲拭,被他一把推开。
底下人等数十者,皆无声。
硕王爷冷静下来,拿缎帕拭手,一边说:“展云飞真行,窝里反。暂且……将此事按下……”毕竟千军万马的追击展云飞不值,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能不触怒那头野兽最好。
下面的人冷汗直淌。“禀……禀王爷……”众人一阵支支吾吾。“锁……锁元盒……”
“嗯?”硕王爷脸色阴覆,大抵知道遗失了宝盆,抓了杯子就砸向那人额顶,砸出一个血洞。“混帐、一群饭桶!”大好计策竟大为失策。他又吼:“去拿白符对付展云飞,不怕他不现身,叫他拿宝盒来换。”
底下的人,身子俯跪得更低,声音细如蚊鸣。“白……白符……在乱中……被‘隙中驹’盗走……”
这一局输得彻底。王爷怒不可抑,诅咒不休。
大堂上方,隔着天顶。两人无声伏在上头,一青一白。
青的是清俊如竹的“石中火”,白的是容貌清灵,目光慧黠的“隙中驹”。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在彼此眼中闪烁。
“隙中驹”从怀里抽出一纸白符,白符上红色咒语攀绕,她笑,伸手就想将它撕了——
天际响起轻雷,“石中火”忽扣住她手腕。
“慢!”他悄声说。“教主会需要它,你把白符给我。”
“隙中驹”眼光闪烁,揪着白符,停住了撕毁的动作。
她不依。“教主要我毁了它,要展云飞死。”
“是,我会将白符给教主,万—……万一展云飞说服彤郡主交出宝盒,那么,这白符将大为可用。”
“石中火”心思慎密,她一直都知道。永远揣测不出,外貌清如竹的他怎么却心深似海。
“给我。”“石中火”又说了句。
她笑。“让你邀功?不给。”见他脸色一凛,目光肃然。她又改口:“亲一下,就给。”话才说完,身子忽地就被他揽过去重重吻了一记,吻得她头昏眼花,白符也给拿了去。
她犹脸红心悸,他已放开她,没事一般。纵身化成一道青光便走,无影无踪。
“隙中驹”神色黯然,抖出袖内软鞭,飞身跃上一匹黑马,扬鞭策马隐人夜幕,一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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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姐呢?”彤青铭瘦削见骨的面容上,凹陷的两眼直瞪着立于床前的“石中火”。他声音枯哑,吃力地问:“我姐姐呢?她跟你们去顶王府,她呢?她为什么没回来?她怎么了?我要见她……”他急着,身子陡然一震,剧烈咳嗽,咳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给呕出来似的。
“石中火”一直冷眸以对,表情深不可测。听着彤青铭剧咳,心底怀疑他的命还能熬多久?终于他开口,声音近乎元情的冷。
“你姐姐重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蓦地,彤青铭仰起脸,那黑洞般的眼蓄满泪。
“我姐姐……”他哽咽,说不出话。“你们救她,一定要,要救她……”
“石中火”缓缓挑起一眉,嗓音低沉沙哑。“当然。”他忽然向彤青铭出手,掌风快如电,瞬间击倒彤青铭。
彤青铭睁着眼,软倒床上,不相信“石中火”怎会忽然伤他。他迷迷糊糊地,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昏眩中只好闭上眼睛。
他感觉有人抱起自己,移动他。要做什么?他昏沉沉地想,要杀他吗?他这个活死人还值得杀吗?
姐姐没事吧?最后一次见面,她温柔似水的声音犹在耳畔。
“青铭,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在作梦?嗯?”
“等这个梦醒了……一切就像当初那样。我们从老家醒来,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而这一切就像没发生过,我们只是作了一场噩梦…”
彤青铭昏昏沉沉坠入黑暗,等这个梦醒了,姐姐会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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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黑或是天明?是晴或雨?而洞穴深处,只有一把火在黑暗底烧。
像被世界遗忘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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