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风阙》第18章


?”她动手掩上风裳衣的眼睑——如同让死不瞑目的尸体闭眼。
突来神速的大掌箝住宇文琅琊的腕,风裳衣回神!
“吵醒你了?”宇文琅琊顿了顿,“干啥露出这般恐怖的眼神?谁惹你不快了?”
风裳衣用力闭了闭眼。“无关快不快乐,我的眼睛睁得好酸好痛。”他稚气地揉揉双眼。
“别使力揉。”宇文琅琊拦下他,“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肩膀也好酸麻……”风裳衣顺势枕在宇文琅琊肩窝,感觉到宇文琅琊五指轻轻揉扭他僵硬的肌理。
风裳衣鼻翼动了动,没嗅到姑娘家该有的胭脂水粉味;双手滑上宇文琅琊背脊,线条优美柔滑……缓缓下移,精瘦腰身……右手绕回胸前,平贴上胸膛……一片平坦。
真是女人吗?
“别偷吃豆腐,我的伤口还疼著。”宇文琅琊提醒试图将毛手滑进单薄衣襟内的风裳衣。
对哦,宇文弟弟还受著伤呢……还能叫她“弟弟”吗?
“为何直盯著我瞧?哪里不对劲?”宇文琅琊顺著风裳衣的目光,摸摸自己苍白的脸颊。
“你……伤口没事吧?”
“不碍事。没料到柳家人反应激烈,被吓了一大跳倒是真的。”
风裳衣紧瞅著宇文琅琊浅笑的脸。宇文琅琊的言行举止绝非一朝一夕养成,否则在举手投足之间绝对掩藏不住女子应有的姿态,但她的动作自然而不做假……“但与柳家小姐被耽误的青春年华相比,光捅这刀倒是偿还不了。”宇文琅琊续道:“大伙扯破了脸也好,柳家小姐已年过二十,怎好再蹉跎姑娘家的终身?无论过程如何,能解决这桩婚事就好,免得造孽。”
“是呀,你若娶了她真是造孽。”两个女人怎么共结连理?!
“你这酸不溜丢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宇文琅琊皱眉。
“我只觉得好笑。”风裳衣强勾起笑靥——被欺骗的苦笑,“仔细回想从头到尾的一切,原来我一直是被戏弄的那方。”
宇文琅琊身子明显一僵,瞅著他佯笑的俊脸。
难道……
“看著我又傻又蠢又白痴的反应很有趣,是不?倘若我是局外人,或许会陪著你捧腹大笑,但此刻我只觉得——难堪。”风裳衣深吸口气。
“你将话说清楚!别一个人在那自怨自怜地说著让人听不懂的话!”宇文琅琊强迫自己冷静,风裳衣的反应不见得是因为知道了一切……“你从来没有对我坦白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个——”
“闭嘴!”宇文琅琊大喝一声,右手捂住发疼的伤口,强压住泛流的鲜血,她不断吸气,却觉得身躯里所有空气几乎被掏得一乾二净,喉头又乾又哑,迸出牙关的嗓音冷漠到连自己也无法分辨。“你觉得很难堪?很可笑?被我戏弄?”
“事实明摆在眼前,你还希望我怎么想?我无时无刻都在强调著自己喜欢一个人是看他的心,而非载装魂魄的躯体,只要你是“宇文琅琊”我就会掏心爱你,结果呢?你给我的是什么?欺骗!骗我以为自己爱上个男人,骗我老担忧著你的挣扎!”
“真抱歉让你为难,一切到此为止了,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宇文琅琊别开脸,死咬著泛白下唇,忍受一波波的痛楚。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弄清楚你为什么不明白告诉我?为什么连我都信不过?”风裳衣恨不得摇醒宇文琅琊固执的脑袋。
“你现在不也明白知道了一切?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对你而这只不过换来“难堪”二字!说得真好——难堪,难堪……这也是我始终不敢面对的现实,哈哈哈哈……”宇文琅琊笑出声,笑得肩头颤抖,笑得挺不直腰,笑得心灰意冷。
风裳衣让宇文琅琊的反应吓得慌了手脚,他从不曾见过如此失态的她。
“宇文弟弟……你别笑,别这样笑……”风裳衣箝住宇文琅琊肩头,她每笑一声,便有一滴晶莹剔透的冰雨坠落,低垂的刘海掩盖住冰雨的源头——她的双瞳。
琅琊……琅琊……你要记住,你是宇文家的长子,是爹爹唯一的儿子。
可是……我和小宝长得不一样,小宝才是男生,我到底……听娘娘的话,你是“宇文琅琊”,是娘娘的乖儿子。
大哥,你瞧这衣裳很漂亮吧?可惜你是男孩,爹差下人搬了两大箱给我和妹妹呢……还有胭脂、水粉、珠簪……琅琊呀,爹为你安排一门亲事,等你艺成下山就娶了她吧。
娘娘告诉过你多少回,你是男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能哭,你是男孩呀。
你,是男孩!
第十章
“裳衣,琅琊今天一早走了。”隔著门扉,晴姨幽幽的嗓音传进呆坐在椅上的风裳衣耳里。
“是吗?”
这是他第二次被宇文琅琊抛下,仍然是满心无助的感觉……这回更惨,连张道别的字笺也没留下。
宇文琅琊遇见难题就逃避的恶习始终如一。
“打从琅琊六岁之後,我就不曾见她哭过。”晴姨仍立在紧合的房门外,“夫人总是告诫她“你是个男孩,男孩是不能随便掉泪的”,所以琅琊向来坚强,当她的妹妹们向老爷撒娇时,她被迫在书房里学习宇文家长子必须熟读的书册;当女眷开开心心赏花扑蝶时,她被迫捧著比她身长还高的铁剑在园中练武。琅琊不是存心欺骗你,她只是茫然,她没料到会冒出个“风裳衣”闯进她的生命里。你知道吗?她原先已经打算不男不女的过一辈子下去,永永远远当宇文家的儿子,永永远远被视为男人,但你出现了……她一方面羡慕你的豁达,一方面又奢求著能与你相同。她曾说你不会在乎她的秘密,但你伤了她,你只给了她“难堪”这么残忍的字眼……你觉得难堪,那琅琊呢?她在这样的难堪下生活了二十四年!”晴姨哽咽,吸吸鼻。
“我并不认为她的性别是多大的难题,她可以明讲呀!”他只是气她不坦白,将一切不愉快揽在身上!
“怎么明讲?连老爷及二夫人都不清楚她颠鸾倒凤的真相,琅琊已经不懂得如何卸下这样的身分去生活,她不知道怎么由一个男人转变成女人,二十四年不是一段短短的岁月。”
“宇文府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非得强逼一个女孩变成男人?!”
“一切都是我娘亲的错,若她不曾提出荒谬的建议,今天琅琊就用不著苦苦挣扎的活著。当年失宠的大夫人将所有希冀寄托在怀胎十月的婴娃上,但天不从人愿,是个女婴……”
“所以她乾脆宣告世人她生的是男孩,反正只要别让人窥得虚实就行了?”
“正如你所言,当时知道秘密的仅有大夫人、我娘及我,後来夫人及娘亲相继过世,我曾想向老爷禀明真相,但正逢二夫人的第四胎流产,导致无法再怀胎,老爷将一切希望都放在琅琊身上……”
“所以骑虎难下?”
“嗯。”
“该死!”风裳衣低咒。
“琅琊要我转告你——她从不曾戏弄过你。”
“就这样?”
“就这样。”在门外的晴姨点点头,自动将宇文琅琊後头精采绝伦的骂人字汇给省略。“裳衣,去找她吧!她身上及心上的伤口都未痊愈……况且我看得出来琅琊很希望你能释怀,她在等你救赎她。”
内室没有任何声响。
“裳衣?”晴姨推开门扉,房里只剩下狂风中不断翻动的书册及——透著冷风的敞开窗子。
※※※
“琅琊刚走。”
风裳衣闪电般奔进龙步云府邸,一句话也来不及说,龙步云已经合作地给予他想要的答覆。
“刚走?有没有说上哪?”风裳衣急急追问。
“踏剑山庄——”
回答的余音仍溺溺缭绕,风裳衣已经冲出府邸大门。
水瑄失笑,“风裳衣知道踏剑山庄在哪里吗?”
龙步云耸肩,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阎王门之上,懒得理会这两个麻烦家伙的情事。
“看来风裳衣有苦头吃了。”水瑄悠闲地暍起老人茶。
忘了询问踏剑山庄所在地点的风裳衣白白绕了五天山路,最後甚至动用阎王门的力量才寻获目的地,原以为能与宇文琅琊来个重逢大团圆,但……“二师兄刚走。”
风裳衣气喘吁吁地猛拍胸口,并非捶胸顿足,而是劳累得透不过气来。
“你们……你们的答案……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呀?”抱怨完了,他还是认命地接续相同的问句。“刚走?有没有说上哪?”
“没说,他只说想去喝碗红豆汤圆。”宇文琅琊的某位小师弟应声。
“喝红豆汤圆?”他记得宇文弟弟不嗜甜品呀。
无妨!不过就是一碗红豆汤的等待时间,咕噜几口不就咽下肚了吗?好,他就待在踏剑山庄等待宇文弟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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