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第7章


“你不相信人定胜天、巧夺天工吗?”他盯著她。
她嫣然一笑,轻轻地道:“人怎麽能胜得了天呢?人只能仰望著天的宽阔无穷,穷尽一生之力仿效追求,希冀能跟得上天的脚步;若说巧夺天工,连路旁一朵小小的野花都美得那麽自然奔放,活得一点也不胆怯,人和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麽?”
他深深凝视著她,不觉感叹低语,“吾於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忽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垒空之在大泽乎?”
“这是庄子秋水篇中,河伯与海神的对话。”她震了震,欣赏崇拜地仰望著他,“你也是这麽想的?的确,人与大自然相比,大自然与宇宙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她竟然知道他在说什麽?
君约掩不住惊异和满心佩服,“久闻奏琴公主饱读诗书,多才多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脸红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何必讲得这麽客套呢?”
他也笑了,缓缓漫步踩过满地黄花落叶,悠然道:“我是认真的,毕竟少有姑娘家读庄子,你太令我惊讶了。”
“我也很难想像京城第一匠师也读庄子。”她跟在他後头,孩子气地踩在他留下的脚印上,有一种莫名的心满意足。
她的脚步印著他的脚步,感觉上好似贴近了他,跟他很亲密很亲密……
她脸红心跳,没注意到他突然回过头来,猛然一头撞上他的胸膛——
“噢!”她本能的想抱住什麽好稳住身子。
他飞快地扶住她,却发现腰间一紧,已经被她的双手紧紧搂著。
君约心头怦怦然,俊脸蓦地燥热,“公主……”
奏琴紧紧巴著结实有力的他,小脸贴在他胸膛上,馀悸犹存地喘息著,“吓……吓我一跳。”
“我才吓一跳。”他暗暗咕哝了一声,双臂有些僵硬地揽上她的肩头,“呃……”
有美人在怀是很好啦,只是他一点儿都不想乘人之危,落人话柄。
奏琴呆呆地抬头望著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咦?”
他看著怀中娃娃般天真傻气的小脸蛋,胸口一热,勉强自己把她从身上拉开,温柔地推到一臂之遥处。
这样安全些。
“我僮痛了你吗?”她误会了他的意思,紧张地问,伸出小手就往他胸膛和腰间摸去,“撞到哪儿了?天哪,对不起,我不知道……”
君约又被吓了一跳,他急忙忙把她抓住,挡住她的“攻势”。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没有办法碰到他,双手著急地在半空中乱抓,小脸也涨红了,F哎呀,让我检查一下,你这样挡著我,我怎麽知道你哪儿受伤了呢?”
突然间,她眼尖地看到他腰部下方有一处微微肿起,她惊骇地叫道:[你真的受伤,都肿起来了,快给我看看!”
要命,还给她看哩!
君约窘然又狼狈,苦恼地低吼,“不行!”
“给我看啦!”她使尽了力气想要来到他身前,检查他受了伤的地方。
惨了,惨了,她一定是把他撞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否则为什麽伤处会迅速肿成那样?
君约惊骇至极,死命地抓住她乱动的身子。要真给她“摸”到了,他一世英名就真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奏琴气喘吁吁,索性停下挣扎的动作,“呼!不跟你比力气了。”
他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地收回手,没想到她就是想要把握他放下戒心的一刹那,她飞快地往前一扑,把手掌张开用力一抓——
君约拦阻不及,眼睁睁看著奏琴像捉小鸡一样逮住了他那里……
天哪!
“哇——”他又急又羞,叫得惊天动地。
随即慌忙一撩一翻,将她的小手拨开,然後迅速转身落荒而逃。
看著他大鹏展翅般迅速消失在眼前,奏琴完完全全愣住了。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有点忐忑地摊开手掌,咕哝道:“真的有那麽痛吗?稍微碰一下就让他痛得跑掉?”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要不然一个严肃的大男人怎麽会尖叫著跑走呢?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奏琴万分惭愧,歉疚极了。她非但撞肿了他又碰痛了他,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哟!
对,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地弥补他,要不然就太对不起他了。
第四章
跟所有被非礼轻薄的姑娘家一样,君约逃回卧房里,不过他不是趴在锦被上痛哭失声——虽然他此刻也好想哭——而是坐在太师椅上狠狠槌自己的胸膛。
真是要命,为什麽这麽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在一个姑娘面前失礼,简直是丢尽了他傅家列祖列宗的脸。
不过说也奇怪,他平常过人的冷静为什麽在遇上奏琴之後就完全变了形、走了样?为什麽净干一些连自己都会唾弃的蠢事?
他抚著额头,开始思考究竟是哪儿出了毛病,“难道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对象成亲的关系吗?”
“儿子嗳!”一个脑袋瓜又在那里探头探脑。
他抬头一看,忍不住重重呻吟一声,低叹道:“该死,我今天一定还不够倒楣。”
傅夫人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看就是已养精蓄锐等著要和他大聊特聊。
“娘,我现在人不舒服,改天再说好吗?”他有些不耐烦的挑眉。
傅夫人怎麽可能被儿子一脸酷相吓倒呢?她笑嘻嘻地走进来,问道:“我可以进来坐坐吗?咱们母子俩也好久没有长谈了,我记得以前你总是会窝在我跟前听我说话,我记得啊……”
“那是因为娘用锦被把我包起来绑在床脚。”三岁那年的惨痛经验以至於让他现在见了娘就想拔腿逃跑。
他到现在还娶不到妻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克服了怕女人的毛病。
然而他爹过世时,他看到一向爱笑的娘哭到不省人事,他开始有些了解娘的心情了,知道她是多麽害怕寂寞。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娘,这边坐。”
傅夫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坐进他身畔的红木椅里,兴奋地说:“儿子,你想成亲吧?”
他有些戒慎地看著她,“嗯……看情形。”
她呆了呆,“你不是一直很想成亲吗?为什麽还要看情形?”
“看你替我找的对象是什麽再说。”他特别强调是“什麽”,而不是“什麽人”。
上回娘为了替他找一个保证能够生很多孙子的对象,竟然跑去乡下一家号称养猪大王的人家,问他们家最擅长养猪仔的女儿是哪一位。
在娘亲简单的思想中,既然能够把猪养得又大又快又多,必定也很会养孩子!
他是直到她把那位重量超群,脸蛋长得像红寿桃的姑娘带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这件事。
後来他著实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勉强说服娘亲把那位姑娘送回去,娘也从他铁青的表情看出他真的不高兴,於是自动自发安分了好一阵子。由於这件事情,他开始暗自提防、警戒,怕再发生相同的事。
傅夫人也同时想起了那件往事,讪讪地笑了,“呃,我已经学到教训,不会再胡乱帮你牵红线了。”
“真的吗?”看来他今天还不算太倒楣,至少发生了一件奇迹。
她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我现在找的姑娘都是很正常、很漂亮的,你一定会喜欢。”
“娘——”他捂著额头,无奈地呻吟。
“儿子你不用急,娘真的改过了,这一次是人家自己上门来求亲的,完全跟我没关系喔!”她连忙摇手澄清。
“是吗?”他眸光一闪,寒气逼人。
傅夫人纵然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看得出儿子似乎已忍无可忍,她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啊?那我去回绝对方。”
君约蹙眉没有说话。
“我真的去回绝罗?”她偷偷瞅了他一眼,“真的要回绝人家喔……听说那个姑娘长得很美,是个有名的美人呢!”
他不为所动。
“你真的不要啊,好可惜,秦姑娘的确长得很美,”她大大扼腕。
他倏然抬头,警觉地问:“等等,你说什麽?琴姑娘?”
“是呀,就是秦大户的女儿,长得可娇美呢!”她兴匆匆地道,还以为儿子动心了。
他发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意兴阑珊地道:“我没兴趣。”
“咦?可是你刚才……”
“娘,我要忙了,您先出去吧。”
傅夫人满头雾水,摸摸脑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娘,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待傅夫人出去了之後,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可恶,他刚刚还以为……
“我太久没有休息了,一定是工作过度疲劳的关系。”他按摩著太阳穴,再叹了口气,“这几天的不对劲一定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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