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禁止相亲》第44章


他按下退格; 光标移动; 一字一字地删掉那句话。
“别等我了; 你早点睡。”点击发送。
发完之后纪北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怪怪的,自己回不回、室友什么时候睡这些事,好像不需要相互报备吧?
他摇摇头,没想明白; 但总不能在病房外站太久; 隔壁一个实习的护士都已经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纪北收了手机,推门进去。

男人身上盖了层被子,因为刚转回这边的病房,医生不放心; 还是安了一台心电监护在旁边。
有护士刚给他抽完血; 看了愣愣站在一旁的纪北,与他擦肩而过。
这件病房里暂时只剩他们两人。
纪北没急着走过去,贴着墙; 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抠着惨白的墙壁,弄得自己一手白灰。
他淡定地拍了拍手,吹掉手上的粉末,就这么看着那个男人,直到对方动了动,转头发现了自己。
平心而论,要是仔细一点观察,能勉强看得出男人年轻时也是个高大帅气的模样,只是现在头发凌乱,骨瘦如柴,衣着脏污,溅着血迹,双眼无神,加之送过来时身上还有一身酒气,实在让人不想靠近。
被酒精侵袭了太久的男人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好像在思考要说点什么。纪北没给他这个机会,自己抢先开了口。
“真厉害。这次直接喝出血了来住院。要不要给你颁个奖,纪念一下这辉煌的一刻?”
“你……”纪友强指着他开了口,声音是已经被酒精烧坏掉的粗粝。
他手上还挂着吊瓶,话说了一半先咳了起来,声音刺得纪北耳朵生疼。
纪北手边就有一张凳子,他瞥了一眼,还是没坐,轻蔑道:“我看隔壁床都有请护工的。要不也帮你请一个,让你享受享受被服侍的滋味——哦,我忘了,你哪儿来的钱请。”
也不怕他瞪自己,纪北说完后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男人。
“说得像我儿子多厉害一样。”纪友强咧了咧嘴,“从小到大不让人省心,上个学还爱找人打架,成绩一塌糊涂,那我是不是应该也夸夸你?”
纪友强反唇相讥。
乍一听上去,完全不像是父子的对话。
按理说,一个上了点年纪,但凡有一点担当的人,都会不屑于与自己儿子做这样的争吵,他们也许会觉得孩子不成熟,抑或是懒得管教……
不过纪友强不一样。
也对。纪北唇角紧抿,要是纪友强有担当,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酗酒以度日、花钱如流水,要不是现在身体不行了,早年的暴力手段估计还能再用用。
纪北也没生气,冷冷地笑了一下:“不太劳您费心。”
“爸。”然后又毫无感情地吐出这个字。
“不过菲菲好像挺厉害?也对,菲菲成绩一直都好,将来也会比你有出息——”
“你还好意思提她的名字?”纪北忍了又忍,还是打断道,“我有没有出息,跟你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纪北顿了一下,“这次打算在医院住多久?不晓得你兜里那点剩余的钱,够不够你付个住院费的。”
纪友强看上去是想啐他一口,无奈身体还虚弱,这才勉强作罢。
在纪北很小很小的时候,纪友强还不是这样的。
虽然性格的劣根性深埋着,但也会好好工作,回家关心妻儿,勉强称得上一个好爸爸。
夫妻俩的收入不能说富裕,可他也会时不时带着他们出去玩。
但好景不长,在长久的相处里,他的性格里卑劣的一面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多疑,善妒,暴戾。最后众叛亲离。
到后面母亲忍受不了离开了,他变本加厉,赌博酗酒。
纪菲长得像妈妈,在女人刚离开的一段时间里,纪北也记不清,他究竟有多少次,在看到纪友强想挥拳头往纪菲房间走时,硬生生冲上去拦下来。
那些拳头,要么挥在他自己身上,要么……双倍的挥在他自己身上。
少年永远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变成这幅模样,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种改变,走过兵荒马乱的一半童年。
再后来,收到的生活费稳定后,他自己跟妹妹搬了出去,上学时住校,放假了租房。
说来运气不错,高中后纪北就固定了一处房子,房东是个中年女人,说自己子女都在国外,又心疼他们两人的遭遇,自己是个老师,每到放假房子就会空出来,正好租给两兄妹住。
房子不大,但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房租甚至比市面上的都要便宜不少。
虽然跟房东见不上几面,纪北却一直心存感激。
至于纪友强,纪北其实不怎么关心,他自己闲着时会找点事来做,不过通常赚不到多少钱就不干了,拿着到手的工资挥霍一阵,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不是没住过院,胃出血也有过,纪北年纪不到不能签字,通常都是邻居阿姨发现了通知纪北,纪北再打电话给自己早就嫁了人的姑姑,拜托她来签个知情同意书,至于病情和后续,一概不管。
纪北回过神,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时候他也想,活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彻底的失败了吧。
他不想再多跟男人交流什么,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病情入的院——估计又是喝酒喝多了,造的。
纪友强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即使病房门关着,有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是漏了出去。
纪北觉得又气愤又丢人,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他没再忍耐,推门出了房间。
纪北的姑姑半小时后终于姗姗来迟,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管纪友强的事,可纪北毕竟还没有成年,出于同情,还是回来签了个字再走。
这次也一样,她来了以后皱着眉头进了医生办公室,没关心任何病情,只是轻车熟路地动笔签了那一沓入院的基本文书,看也没看别的,签完就放下笔离开了。
推门出来时,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纪北。
她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关怀了几句,就离开了医院。
纪北看着这位并不熟络的亲戚的离开,心里早已习惯了,没什么波动。
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头上,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又为什么要逼迫别人施舍一点可怜的同情呢。
今天毕竟晚了,有些检查结果也要明天才能出来,跟护士沟通了一下,留了自己的电话,出了住院部的楼,在医院大门口站了半晌,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也没打算把这事儿给菲菲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没必要。
纪北掏出手机,这才看到一小时前闻泽曦给自己回了一条消息。
——好。那我也正好有点事,晚一点回来。
纪北啧了一声。
不过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宿舍罢了,条件也算不上特别好。
怎么他俩过的跟同居一样。
纪北后知后觉地发现“同居”这个词的暧昧性,又想到闻泽曦打一开始就承认了自己取向的问题,此刻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想到闻泽曦还没回去,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纪北上次回家,还是帮纪菲搬遗留在家里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上了车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司机狐疑地问他要去哪儿时,就下意识报了这个地址。
大概是确定了那个男人不在,才想来看看的吧。
毕竟是老式小区了,不论是物业还是周边设施都透露出一股略显陈旧的气味。
路灯光不算亮,纪北一步一步往单元楼走,深吸了一口气。
院子里的邻居已经搬走不少了,一楼的屋子亮着灯,窗子紧闭,看出来好久没清理过了,窗沿沾了不少污渍,拐角处还放着一次性饮水桶。
屋内传来麻将的声音,和打牌的人或兴奋或抱怨的声音。
另一边的一楼是家小餐馆,现在早过了饭点,服务员走过来关掉满是油污的抽油烟机,开始做关店最后的修整。
有几个小孩还不愿回家,凑在一起,也不知是在玩什么。
纪北无声地经过他们,经过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光。

纪北找了很久,才把属于这扇门的钥匙找出来。
一股不算好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刚一打开门,纪北就险些被地上的啤酒瓶给绊到脚。
他皱了一下眉头,没在意,更不想去收拾,双腿一跨,避开了那堆酒瓶,进了屋。
直到他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也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回来这一趟的目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想,自己怕不是回来找做街霸的感觉的吧。
不过说不怀念也是假的。
有争吵和暴力,也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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