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吟》第27章


“她养好了伤,我叫阿推送她回家了。”
“她住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她!”
“你既不能娶她,又为什么要找她?”
“我——”
就是因为不能娶她,他才迟迟没敢去找她,然而事到如今,他再也不能忽视自己的感情了。
他掉下了眼泪,无助地道:“江四哥,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呀?!为了维护家业,我必须娶我三舅的女儿,可我爱的是依依啊,我不能没有依依,我要找她回来,娶她为妻……”
“你不能没有她,可她却为你遭受伤害,你只是因为歉疚而娶她吗?还是想再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江照影质问道。
“我是真心诚意爱她,绝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侯观云激动地道。
“你娶她,就会失去你三舅的援助。你愿意为她放弃你口口声声不能放开的家业吗?”江照影语气平稳,却是一针见血地直指问题所在。
“我愿意!”
话一出口,侯观云心中大石顿时落了地,肩头骤然一轻,始终混沌不明的思绪也豁然开朗了。
因为一直做着违心之事,所以,他不开心。但情势所逼,他不得不做,也就越往牛角尖钻去,欺骗着自己,也连累了依依。
如果他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应该拿出勇气,拚死保护心所喜爱的女人,再凭着自己的本事担当家业,不必依赖别人扶持他,更不能做那鸡鸣狗盗、晚上睡不着觉的亏心事。
俯仰无愧于心,他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窗外绿竹青翠,叶叶茂盛,十年如昔,江照影看得出了神,悠缓地道:“也许外人看来,江家是败亡了。可怎么会呢?我重新供奉起江家的祖先牌位,我还活着,将来也有子孙延续下去,没什么败不败家的道理。”
侯观云亦望向窗外的院子,极目远处院落更高的闪亮琉金屋瓦。
家,不是大宅子,不是大事业,更不是虚空无谓的门当户对;家,是守着心爱的女子,生下一窝孩子,代代开花结果,瓜瓞绵绵。
就算什么都没了,只要人还在,他有手有脚,也有一颗还不算糟糕的脑袋,江四哥那么艰苦的岁月都熬过来了,他这一丁点小苦难算什么。
“呜,江四哥,破产又如何?钱再赚就有了……呜,再怎么不济,我还有几块田地,自己下田种稻子总成了吧……”
他种田,依依会帮他种萝卜——思及过往,他忍不住哭了。他才二十二岁,年纪小嘛,在稳重如兄长的江四哥面前,没什么好害臊的。
江照影平静地看他,温言道:“观云,我和喜儿是你的朋友,若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过来找我们。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去榨油就是了。”
“呵呵!”侯观云破涕为笑。“没想到江四哥也会讲笑话,我倒是很适合站在门口招呼客人,跟婆婆妈妈们扯淡……呜呜!”他哭得更大声了,干脆趴到桌面上哭道:“江四哥,我对不起你!我爹这样害你,差点害你丢了性命,我没脸上门向你和喜儿道歉,呜,我、我……”
“别记在心上,我都忘了。”
“呜哇!”
江照影拿手掌用力拍拍他的肩头,无言地说出男人之间的言语。
他不会叫他不哭,男人也有眼泪,往肚里吞太难受,不如有人分担,痛哭一场,雨过天青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没什么难关过不去。他想到在家里等着他的妻子,眼底不觉流露出一抹柔意;同样地,他也体会得到,沟儿之于观云的重要性,应该就是那位可以相伴扶持、度过难关的体己人儿吧。
热闹的大街上,路人伫足,一个个瞧着里头的俊美公子。
哇!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灿若明星的眼,清亮纯真的笑,神采俊逸,举止优雅,只是讲起话来好像带点……傻气?!
“许爷你瞧,这铺子朝着大街,又是中段位置,人来人往都会经过,门面又宽……”侯观云口沬横飞地道:“你开的是什么?对了,衣铺子,这儿大可摊上七、八件衫子,还怕人家不拉着脖子慢慢瞧吗?”
“可这门面黑乌乌的,还让官府贴过封条,晦气太重了。”嫌弃是买卖杀价的第一要领啊。
“这哪有问题!你愿意承租的话,我帮你换门面,请道士过来做场法事去掉晦气;你要能买下来,那更好。你大不了拆掉重盖,我算你便宜些。”侯观云打开折扇,愉快地摇着。
“嗯……”许爷故作沉思,吊胃口是杀价的第二步。
“许爷你还要想啊?我后头还约着赵爷、钱爷、孙爷……哎呀,十只指头数不完了,看来这价格是会越抬越高……”
“观云!你在做什么?!”门外传来威严的愤怒声音。
果然赶来了。侯观云心有准备,他今日直捣黄龙,来到三舅老家所在的大城,为的就是一鼓作气解决所有的纠葛。
他啪地收起折扇,转身打揖笑道:“三舅,我正带买家看屋子。”
“这是你爹打下的店面,怎能随便卖掉?!”葛政安斥责道。
“不好了,我三舅不让我卖呢。”侯观云忙将诧异的客人请到一边去。“许爷,你这边坐坐,我得先跟我三舅商量商量。”
“观云,你这是什么吊儿郎当的德行!”葛政安十分不高兴,这个甥儿怎又变回以前的死性子!“你现在是当家主子,放稳重点。”
“是,我当家了,我很稳重的在处理我家的财产。”
“你该不会忘了你已经将黄河以北的产业转给我了吧?”
“有吗?我有这么说吗?”侯观云转头问身边临时找来的八位随从。“你们有听我说过吗?”
乌合之众的八卦阵一阵摇头。
“观云,你在搞什么?!你亲口答应的,三舅还没教你行商的基本道理,那就是重承诺,你必须言而有信——”
“三舅,我们没打契约吧?我记得所有的房屋地契都还是我爹和我的名字呀,要不,我回头翻出来给你瞧瞧?”
“你!”葛政安意识到这小子正在装疯卖傻,冷眼道:“好。若你不想将这些产业转给我,那你就得赔我和你爹生意往来的鉅额损失。”
“三舅和我爹的生意往来?吓!我爹的密帐上都有记载耶,不就是打点哪个知府征了人家的良田,还有偷采官府的煤呀铁的……”
“住口!”葛政安脸色铁青。
“三舅,你要我赔你,我实在赔不出来,全让薛大人收回去了,难道还要我向他追回来不成?”侯观云猛一拍手,笑道:“不然这样好了,三舅你再借我一万两,我请他……”
“你有完没完!”葛政安立刻阻止他再说下去,冷冷地道:“我有几笔买卖,因为你爹出事,赔惨了。”
“是、是。我都算好了。”侯观云掏出几张银票,笑咪咪地双手恭敬奉上。“几笔小生意,连本带利一共赔给三舅八百两的成本银子。还有,这边是您代垫的三千两徭役银子;另外这一万两,呵,我就不说啦。”
葛政安心知肚明,这小子有备而来,不能再当他是糊涂大少爷。
他并不去接银票,而是拧出笑容道:“观云啊,你在跟三舅客气什么?快将银票拿回去还人家吧。”
“不能还了。”侯观云苦着脸,拿指头弹了弹银票。“这都是跟人家银货两讫的。三舅,你不是说要重承诺,言而有信吗?”
“你卖掉了大宅子?!”葛政安再也撑不住笑脸。
“嘿,三舅,你放心,我没卖掉全部。北边一块卖给了程二爷,南边邻街的一面打掉围墙,盖成十几间铺子,正好和宜城大街成了丁字型的要道,等店面开张了,热闹可期。可我是没那个能耐掌管啦,也全交给了帮我出主意的程二爷去负责招商。”
“程耀祖?!”葛政安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离家三十年的败家老头子能掌管什么铺子?!观云,你被他骗了!”
“不会啊。他离家三十年可没闲着,这边跑跑,那边看看,做起了贩马的营生,东西南北大漠关外都去过了,认识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做起生意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呢。”侯观云拿扇柄搔搔头,露出令人目眩的俊美笑容,傻呼呼地道:“我请他出来帮忙,他好像不太高兴,说我打扰他清静的生活了。”
葛政安忍着气看他搬演完毕,以最冷的语气道:“你擅做主张,卖掉宅子,你娘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爹过去在外头忙什么,她也不知道。不过,三舅你尽管放心,我心里想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懂得孝顺爹娘,他们住的院子和几个主要的院落屋子,我可是不敢乱卖的。”
“你好大胆!”葛政安骂道:“你宁可做一个受人唾弃的败家子,也不愿意三舅帮你的忙吗?!”
“三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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