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第4章


呵多么古怪的船名。
一边只听得珊瑚笑道:〃其实也足够。〃
清流很喜欢刘太太这名贴身女佣,她甚有智能,为人又圆滑,热心,更不会欺压新人,日久迟早升做管家。
出来做事,能力固然重要,但处事也要服众。
〃几时开船?〃
〃下午五时。〃
刘太太的豪华船舱又一次叫清流合不拢嘴。
再辛苦也是值得,至少见识过了,不是人人有这样机会。
这间头等舱面积比一般住宅单位还大,足足千馀平方尺,两房两厅两浴室,还有露台及落地长窗,看出去海天一色,美不胜收。
刘太太扬扬手,〃累了,想休息。〃
珊瑚连忙帮她宽衣。
清流去准备茶点。
老程跟着进来,〃唐小姐,你睡这里。〃
清流连忙应一声。
小房间也已经够舒服。
〃凡事小心,〃老程叮嘱:〃一切忍耐。〃
〃我知道,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老程咧嘴笑了。
这时,有人送行李上来。
清流奇道:〃这只箱子不是我的。〃
老程说:〃你又不穿制服这些服饰给你用,陪太太进出,不可太随便。〃
真没想到老程如此周到,清流鼻酸。
刚想道谢,那边已经叫人。
老程说:〃快去吧。〃
老太太先要将私家被褥取出换上,清流立刻召房口部人员上来,他们受过训练,手段爽磊,服侍周到。
吃过药,老太太睡下了,珊瑚带清流到她的舱房,清流看到两张床。
〃原本是双人房,这点刘太太一向慷慨,待下人大方,我听说有些所谓富翁自己乘头等,佣人与孩子四人一房塞在三等房。〃说着珊瑚笑了。
清流当新闻来听。
珊瑚说:〃有人连女朋友都乘经济客位,丢在飞机尾。〃这次叹口气。
清流问:〃船叫不羁的风。〃
〃是,刘太太最喜欢这只六星级船,已是老顾客。〃
清流一味颔首。
〃是你第一次乘船?好好苦中作乐。〃
〃是。〃
〃快乘机去休息一会儿,服侍老人同婴儿一样,他睡,你也要睡,否则,他醒了你不够力气应付。〃
清流骇笑。
她不舍得睡,用过茶点,靠在长窗前看太平洋,大海碧绿闪烁,衬蓝天白云,叫她神驰。
世上竟有这样享受,唐清流走运了。
刹那间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暂且丢在脑后。
船渐渐移动,离开码头。
珊瑚过来,〃该唤醒太太,不然晚上睡不着,又该发脾气。〃
侍应生捧进大盘鲜花水果。
珊瑚已把化妆品等物取出放好。
老太太起床,漱口、吐痰、咳嗽,发起床气。
〃什么都好,房间太小。〃
〃换了船么,没个熟人。〃
〃苦了一辈子,做人没什么意思。〃
接着是沐浴,老人动也不动,叫珊瑚服侍,不是搭架子,而是行动不便。
她一边淋浴,一边要喝茶听音乐,然后,抹干身体,由清流替她化妆梳头。
在世上时日不多,更应享受。
清流把她打扮得似一枝花。
珊瑚轻轻说:〃第一日上船,不必盛妆,这是规矩。〃
〃为什么?〃
〃因为考虑到旅客尚未把行李收拾出来,不过,这种不成文规矩也日渐式微,现在许多客人天天穿便装。〃
清流点头,〃像从前,乘飞机是大事,现在不少人一个月乘十次。〃
〃年轻人始终不爱坐船,嫌闷。〃
清流笑答:〃我是来做工的。〃
刘太太又叫人。
清流扶她到轮椅坐好,预备推她到甲板上去散心。
谁知刘太太说:〃你,你先打扮一下,换件衣服。〃
啊,是,推轮椅的人也不能失礼。
她匆匆换过一袭便服,洗把脸,掠一下头发,才把刘太太推出去。
一到甲板,吸口带盐香的新鲜空气,精神又回来了。
说也奇怪,刘巽仪老太太一出现,马上有各式人等前来满面笑容地打招呼。
〃刘夫人。〃
〃伊芙莲。〃
各人态度都十分亲密,像是老朋友,可是一开口,却说些极浮面的话。
〃天气真了不起,次船到了苏伦托,一定要玩个痛快。〃
〃我却欣赏直布罗陀的峭壁,你说可是。〃
然后,终于说到是非,〃列国强的千金下个月结婚,不过列太太不喜欢那头亲家。〃
清流别转面孔。
这些人,简直辜负了良辰美景。
他们都知道轮椅后的女孩没有身份,连眼睛都不抬。
清流去取茶点。
茶厅的领班笑笑,〃是刘太太的薄荷茶吗?〃
〃正是。〃
那年轻人十分可亲,〃我叫任天生,在船上工作已有四年,刘太太是我们老主顾。〃
〃那你比我更清楚她的喜恶。〃
边说边做,片刻他已准备好茶点。
〃我帮你拿过去,唐小姐。〃
清流一怔,他怎么知道她名字?
那年轻人笑答:〃我们有客人名单。〃
了不起的记性,无论做什么工作,都需要天份。
刘太太也认得他,〃小任,这些日子还好吗?〃
〃十分牵挂你。〃
〃你怎么还在甲板上?〃
〃这份工作也不错。〃
〃我同你大老板说,把你升上去。〃
年轻人不卑不亢地笑。
清流有点喜欢这个任天生。
黄昏,风大,清流主动把轮椅转一个方向。
刘太太这时才有空把视线集中到海里去,在她脑海里,可有泛起当年的人与事?
年轻的清流想,一个人回忆起二三十年之前的经历,不知是否宛如隔世,像上一辈子的事。
刘太太捧着茶慢慢地呷,手指上套着的大钻戒都松了,似随时会脱出来,手指比从前干瘦,她又没把戒子拿到首饰店去收紧。
清流十分耐心,一言不发站她身后。
忽然听得她说:〃当年度蜜月,也是在这只船上。〃
〃是。〃
〃那时船上没有几个华人。〃
〃是。〃
〃那年,刘先生与我现在差不多年纪。〃
清流不出声,红颜配白发,总有个理由。
〃他也坐轮椅,看上去仿佛十分尊贵,大家站着,哈着腰招呼他。〃
一天橘红色晚霞,清流说:〃风大了也许进去会好些。〃
〃到图书馆会客室去。〃
清流已看熟船舱地图,知道在什么方向。
〃唤珊瑚来服侍我吃晚餐。〃
〃那么请先吃药。〃
图书馆外有告示,上面写着:〃易卜生作品研究讲座,由纽约时报专栏作者约翰奥唐纳主持〃。
船有船的文化,与飞机大不一样。
珊瑚到了。
刘太太挥挥手,〃清流,你去吃饭吧。〃
清流松口气,挑一间咖啡座坐下。
这时,才发觉膝头都酸了。
自早上到此刻,工作已超过十二小时,怎么没有休班的时候?
合约上清楚就明每日工作八小时。
有人同她打招呼:〃好吗,我可以坐下来吗?〃
清流抬头,吓一跳,她从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子。
高鼻子,会笑的大眼睛,黝黑肤色,穿极薄白色长袖衬衫以及礼服裤,外套拎在手中。
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叫余求深。〃他已经坐了下来。
清流看着他,慢慢自屏息中松懈下来,一张好看得惊人的面孔原来真可以叫人停止呼息一分钟。
他手中拿着一瓶香槟及两只杯子,他斟出酒,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干杯,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幸运之神追随你。〃
说得太动听了,清流不由得一饮而尽。
他看着她问:〃你与刘太太一起上船?〃
怎么搞的,这只豪华六星游轮宛如小镇,每个人知道每个人的事。
她点点头。
〃请问,她是你什么人?〃
清流坦白地答:〃东家。〃
他有点意外,〃你是她的——〃
〃私人秘书。〃
〃原来如此。〃
笑脸迎人,殷殷垂询,令到清流受宠若惊,如沐春风。
清流问:〃你呢,可是同家人一齐旅行?〃
〃我?〃他似有点怅惘,〃我完全没有家人。〃
〃是业务旅行?〃
〃不,纯度假。〃
清流十分乐意与他多攀谈一会儿,可惜刘太太又来叫人,传呼机响个不已。
清流说:〃我要走了。〃
〃我住三O八三号舱。〃
清流点点头,那也算是头等,就在他们走廊后边,一个人住根舒服。
整只船就是社会缩影:头等、二等、经济、内舱,付得起价钱住好些,出不起钱无谓抱怨。
有些便宜游船上还提供四个大人塞在一间无窗房的特等优惠,丰俭由人。
清流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那个叫余求深的年轻男子却白斟自饮,把一瓶香槟喝光。
半晌有一个妆扮艳丽的中年女子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你半天。〃语气抱怨。
她的手不住搓揉他强壮的肩膀。
他笑起来,牙齿特别闪白。
回到舱内,清流发觉一地垃圾,舱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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