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男人心》第6章


“再六十万两?!”杜菁惊叫。“你想挖光你家的银库吗?”
“无所谓,只要大哥能痊愈,我什么都不在乎!”蒙蒙的口气是不顾一切的。
“可是……”杜菁迟疑了一下。“施粥、施馒头施了半个月,你大哥的病况可有好转?”
这一问,蒙蒙没声音了,好半晌后,她才不情不愿地在嘴里说了两个字。
“没有。”
“那你还相信赈灾布施就能够救你大哥的命?”
“……”
“蒙蒙?”
“不然怎么办嘛?”蒙蒙突然生起气来了,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为老天的不开眼。“我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嘛!”说著,她眼眶又红了。“所有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还叫大哥交代后事,都到这种地步了,不靠老天,你说我还能靠谁嘛?”
杜菁咬住下唇凝视她片晌。
“蒙蒙,你还记得吧,我提过的那位大夫,我大哥查到一点消息了。”
“咦,杜大哥查到他在哪里了吗?”蒙蒙惊呼,喜色狂涌。
“不是、不是,向来都是他主动找上患者家里去的,患者家属也被警告不可透露有关于他的一切,因此要追查到他的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杜菁忙道。“大哥查到曾被那位大夫治愈的都是豪富之家的患者,所以……”
不待她说完,蒙蒙便恍然大悟地挥了一下杓子,杜菁连忙矮身躲过她的飞杓攻击。
“我懂了,他要的是财富,这没问题,菁姊,麻烦你转告杜大哥,请他放话出去,谁能治愈我大哥,诸葛家任由他开口,就算要诸葛家全部财产,包括所有铺子在内,诸葛家也不会犹豫!”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杜菁暗叹。“好,我会告诉大哥。”人命究竟比财富重要啊!
不过,真是这么“简单”,那位大夫就肯出手救人了吗?
两日后——
深夜,诸葛文毅房里,烛火将尽,晕晕的苍黄衬映得室内愈加幽寂,病榻旁,银花一下又一下点著脑袋打盹,打从未婚夫病倒第一天起,她就不曾离开过他床边半步了。
霍地,微风轻晃,人影倏闪,室内突然多出第三人。
瘦长身躯挺立于床傍,深沉的目光先驻留在银花身上好一会儿,再转注床上的人,手指搭上病患的腕脉片刻,又扯开他的衣襟自左而右徐徐扫过去,随即拉回衣襟,退后一步,再看看银花,也不见他动,匆又不见他的身影了。
银花蓦然惊醒,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然后困惑地皱了一下眉,随即耸耸肩,换个姿势,继续打瞌睡。
夜,更深了,萧瑟的风透著秋的落索,幽然卷起一地孤寂……
匆匆又是十多天过去,荣泽、郑州等州县的洪水才刚开始退,难民们还回不了家,蒙蒙继续施粥舍饭,白花花的银两宛如破锅子漏水一样流失,一去不回头,但蒙蒙毫不在乎,只在乎老天爷有没有瞧见她的努力,会不会施舍一点怜悯给她?
所有大夫都没辙,除了指望老天之外,还能指望谁?
“好奇怪喔,每天都比前一日多熬两桶粥过来了说,为什么总是不够呢?”蒙蒙困惑地喃喃道。
近黄昏时,这天的施粥又提早结束了,不是时间到了,而是没粥、没馒头了。
“也许是听说咱们这儿在施粥,所以难民们全跑到这里来了。”看那乌压压一整片人头就猜想得到了。
“原来如此,那我明天最好再多熬几桶粥过来。”不然一定会有人分不到。
“还有馒头。”雪雪赶紧追加。
“对,对,馒头比粥更早没呢!”灿灿连声附和。
“我看我们又会忙上一整天,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杜菁无奈地咕哝,匆见蒙蒙拿出两颗先前收起来的馒头。“你干嘛?饿了回家不就有得吃了。”
“不是我要吃的啦!”蒙蒙娇嗔道,“是给那个人留的啦!”她伸出下巴往道观那边努过去。“今儿一早来我就注意到他了,但他一直没过来分粥、分馒头,我想是他挤不过来吧,看他瘦成那样,一定很饿,我才想说留两个馒头给他嘛!”
那个人?
哪个人?
起先杜菁根本不知道蒙蒙在说谁,望眼看去道观前全都是人,一个下巴努过去就是好几十颗人头,谁晓得她在努谁?
不过再仔细一瞧,杜菁立刻注意到一个原先背对著她们,现在才转过来面对她们的家伙,一位年轻书生,文质彬彬的,那身长衫却好像几十片破补丁拼凑出来的五彩大拼盘,看得人眼花撩乱,连一双鞋也是补了又补,补了再补,再补下去搞不好反而补出一个大洞来了。
看那副寒酸样,不必怀疑,九成九是屡考不中的落魄秀才,没脸回乡见江东父老,只好到处流浪混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过,难怪瘦成那副德行,干干扁扁的活像根竹竿似的,双颊凹陷,颧骨高高耸起,全身上下的肉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两,再稍微瘦一点就可以做成纸鸢的骨架飞上天去了。
幸好他寒酸归寒酸,但很干净,不然一定会被人当作乞丐。
“人那么多,你怎会特别注意到他?”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因为他一转过身来她就马上注意到他,而且不知怎地,她的视线一定在他身上就拉不开了。
对喔,人多得像蚂蚁窝,她怎会特别注意到他呢?
蒙蒙困惑地歪著脑袋想半天,“我也不知道耶!”再盯著那个年轻书生上下仔细打量,也想找出原因来。“也许……也许是他明明长得很好看,那张脸却都没什么表情,戴了面具似的,好可惜……”
“没什么表情?”杜菁喃喃道。“不,他有表情,一种。”
“哪一种?”
“‘你们大家最好离我远一点!’的那一种。”
两声噗哧,雪雪和灿灿一起掩住嘴,低下头去闷声偷笑。
“所以说啊,他应该不是挤不过来,而是不愿意过来吧!”
“为什么不愿意?”蒙蒙更疑惑了。“他不饿吗?”
“哪里会不饿,不过嘛……”杜菁嘲讽地哼了两声。“读书人什么都没有,无意义的自尊最多,不值半文的骨气成箩成筐,随便抖一抖就掉满地,像他那种穷酸啊,为表清高,宁可饿死也不向人乞食的!”
“饿死?!”蒙蒙失声惊呼,旋即拔腿跑过去。“那怎么行!”那年轻书生看上去的确好像就快饿死了!
她赈济施粥就是为了救人命,怎能眼睁睁看著人家饿死!
当她到达那年轻书生前面时,那年轻书生恰好就地倚著道观墙根盘膝坐下——如同其他难民一样,她三不管硬把馒头塞进他怀里。
“不管如何,活著才有希望,先填饱肚子再来谈骨气也还不迟呀!”
为免他真像杜菁说的一样,为坚持那无意义的骨气而把馒头还给她,她一说完回头就跑,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马车,吩咐下人启程回家,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道路尽头了。
这么一来,他就还不了她了吧?
可惜,虽然她跑得够快了,那年轻书生却只不过低头看了一下那两颗软绵绵的馒头,旋即一左一右各一颗丢给两旁的人,再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油纸包,拿起一颗跟石头一样干巴巴、硬邦邦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收回去,另一半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当天黑下来时,他的馒头也啃完了,于是他闭上眼,睡了。
要是他的家人知道他小气到连找家又破又烂的小客栈打尖都舍不得,宁愿和难民挤在一起养蚊子,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一脚把他踢进猪圈里?
翌日,蒙蒙三姊妹和杜菁照样一大早就到玄妙观前施粥,可是一切才刚准备好,杓子都还没拿起来,蒙蒙就注意到那个还没饿死就已经很有“人干”架式的年轻书生拎起包袱好像要离开了,连忙抓了几颗馒头飞奔过去。
“等等,你要走了吗?”三不管把馒头塞给他。“喏,这个带著吧!”
谁知那年轻书生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又把馒头扔还给她,蒙蒙不由错愕的呆了一呆。
“你……不要吗?可是……可是你不是很饿吗?”
年轻书生根本不理会她,迳自再背起皮袋子和书箧,蒙蒙不解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
他看上去明明就快饿死了呀,为什么……
啊,对了,她怎么给忘了,杜菁昨天才说过的说,男人就爱说自尊、谈骨气,说到饿死也不愿接受人家的施舍。
这就是书读太多的后遗症。
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再把馒头硬塞给他。“这样不行的啦,骨气重要,但填饱肚皮更重要啊!”话刚说完,她又愕住了。
他竟然把馒头丢给两旁的人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有点恼了。“怎么说不通呀你!”杜菁说得没错,读书人就是死脑筋!“不管,我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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