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女儿》第39章


“不凭什么。呵呵。”她笑了,“因为我的确不是阿紫。我叫新蓝。”
“辛南?”我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不是辛南,是新蓝。”她又笑了,仿佛是个很没心机的女子,笑得煞是单纯,“新鲜的新,蓝色的蓝。”
然而她绝非如此单纯,这个叫新蓝的女子令我迷惑,她有着跟辛南同音的名字,那她,可知辛南的去向?
“你……”我迟疑地,小心翼翼地求询,“与辛南是……?”
“这个不重要。”她看着我,眼里忽闪着喜不自禁的兴奋,眼见着就满得快要溢出,“你有空吗?我给你讲个故事?”
然后,她径自地说了下去,刚才的征询不过是形式。
她的故事很简单。
“从前有一个狐仙,是男的,与一个凡间的女子相爱了。为了能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总之是非常的惊天地泣鬼神,后来呢,他们终于冲破了重重阻挠,结成了夫妻,生活在了一起。再以后呢,女子就渐渐地老了,而狐仙呢,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的样子,因为妖的命比人的命长,所以当这位狐仙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老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非常地伤心难过,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与凡间的女子发生任何感情的纠葛,否则就会难逃天劫,被天雷劈死。”新蓝一口气说完,睁着亮亮的眼珠儿盯着我。
“你讲完了?”我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已经讲完了她的故事。她的话跟辛南失踪前的话有几分相似,只是我仍不明白,这个叫新蓝的女子,为何要给我讲这样一个故事?
“讲完啦。”她像只小鸟一样快活地应我,“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傻傻地摇头,“你肯定你是在讲故事?”
“当然是在讲故事。你看,开头,过程,结尾都有了,还不是叫讲故事啊?”新蓝大声道,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讲的故事不好听?”
“不是,是我根本就没听懂。”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新蓝嘟起嘴,不满地咕哝着。
“那你可以讲清楚一点啊。”我笑了,刚才的疑惑抛诸脑后,这女孩儿实在是率直可爱。
“你笨死了!”新蓝下了结论,撇着嘴没好气地道,“好吧好吧,我就坦白告诉你,那个凡间的女子就是阿紫,那个狐仙就是辛南。”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好笑了,我盯了新蓝很久,开始一直笑,一直笑,看她如何继续。而后,我软软地跌坐到地上,流下泪来,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地发抖。
因为,我从新蓝的眼神里,明白她并没有撒谎。
狐?或是狐仙?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与我的生活扯不上关系,狐生活在丛林,狐仙则生活在传说里。但辛南若非狐仙,怎解释他十余年相貌不变的事实?
可是,即使他是狐仙,又若何?
难道你就可以抛开他了?不!不!决不!
我的坚决,其心如铁。
如果他必遭天劫,就让我代他承受。
像是要摧毁我的决心,天地间下了最轰轰烈烈的一场雷雨。
雷声激情荡漾,将山岳震得乱响,一棵又一棵的树在雷声中訇然倒下,豆大的雨点溅到地面上,溅起一股带着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
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口鼻。我的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急烈的雨,如同乱箭一般自天空插下来,仿佛要刺穿我的胸膛。
午夜的黑暗迷惘了我的眼神,雨水从头发上滴落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交织的闪电与雷声中仿佛看到辛南的脸,毫无血色,一脸惨白。
辛南!辛南!辛南!
我拼命地叫他的名字,但雨水涌进我的喉咙,呛得我不停地咳漱,顷刻间淹没有了所有的声音。
一连串震耳欲聋雷声在我们身边响起,天地蓦然无声地炸裂了。
辛南在我的眼前蓦然消失,一道冰蓝的闪电划过长空,焦黑的地面上,赫然有一具金黄的毛茸茸的狐尸。
暴雨的疯狂达到了极至,冰冷的雨水借着狂风无情地鞭鞑着大地。
雨鞭抽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哭泣。
辛南——
我骤然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尖厉的长嚎。
我睁开眼,映进眼帘的是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辛南,阿紫,新蓝,都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但梦境中的真实感,仍令我不禁毛骨悚然。额头上的冷汗仍在战战兢兢滑下脸颊,我揉了揉太阳穴,浑身疼痛。呻吟着坐起身,被子上的一本书“叭”地一下滑到地板上。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本书,微微一怔,是《聊斋志异》。
“滋滋?”门推开,母亲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我听到你在惊叫,怎么了?”
“妈……”我紧紧拥住母亲,撒娇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倾听她稳健有力的心跳,“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是噩梦吗?”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轻轻问我。
“嗯。还是个梦中梦呢……”我抬眼笑,凝视母亲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种幽幽的明亮,如两个深潭,让我觉得我的目光折进其中便永无了归期,“梦到您死掉了,梦到自己当了修女,梦到狐仙,还梦到他被雷劈死啦……”
“梦罢了,睁开眼睛,一切都会过去。”母亲如是道。
是啊,不过是梦一场,美梦也罢,噩梦也罢,必然与现实的我不发生任何联系。
这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如斯怪梦。
再以后,恋爱,结婚,生子,父母相继过世,子女长大成人。
再没有辛南了。
这个名字自我的生命中消失,直到若干年过后,直到白发成霜。
儿子在京城购置了新居,执意接我过去。
卖掉祖居前,我要收拾家里的旧物。
在放置杂物的阁楼里,找到一个木雕盒子。
尽管尘埃满身,仍掩不住它的精致与小巧。
是母亲的旧物么?怎会把这样美丽的盒子束之高阁?
打开,盒子里干净得不沾一丝灰尘。里面放着厚厚一叠旧信,全是淡紫色的信封,信封上没贴邮票,没有地址,素净的表面上,只写了两个字:阿紫。
是母亲的信吧?全家只有母亲的名里有个紫字,她叫紫玉。
然?阿紫?!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大雨滂沱而下。
尘封的记忆在这样黑湿无尽的雨夜里被猛然唤醒,若干年前的那场旧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我的心间沸腾,我忽地呼吸一紧。
雨水被风从窗外送进屋内,溅湿了一大片地面。我颤抖着双手拆开一封信,眼睛突然有些雾蒙蒙的,我怎么也看不真切,分不清楚。
我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再睁开时,手心竟紧张得出汗。
我看清信后的署名,眼前忽地一片模糊,竟再也握不紧那轻飘飘的信纸,任它如蝶般盘旋坠地,被雨水濡湿。
窗外的响雷不断,急雨肆意,一如那个梦中的雨夜。
一道闪亮划过天际,映亮了信纸上那个被雨水浸花的名字。
辛南!
是浮生若梦?还是梦若浮生?
没有人比我更茫然失措。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人生?是我的一生都是梦?还是我本就生活在梦境里?而把它错当了现实?
辛南?阿紫?新蓝?
我究竟是生活在哪里?是现实中?还是梦境?
谁在拿我的一生开玩笑?
我绝望得几近窒息。眼前一片模糊,一片模糊……氤氲的紫气在我的四周浮动,我仿佛又看到那个郁郁葱葱的墓园,闻到那股来自大地的芳菲之气,紫罗兰摆在芳草萋萋的坟头,神秘而浪漫。
我在那里看到了辛南,他的满头长发在紫气中飘扬,我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泪水由心灵疼痛地流出,使我在暗夜的竹床上颤抖不已。
你爱做梦吗?
我做的,每晚都做。那些梦,有时候非常稀奇古怪。
其实很多时候你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哪里。真的,人生就是一场绵长的梦,梦里也会有绵长的人生。
那么就把一切当成梦好了。开心的事就是美梦,就让它留在你的记忆里,不开心的事就是噩梦,把它从记忆里一脚踢出去。
有些糊涂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讲些什么。
好啦,不说这个了,越说越糊涂。我今天学会了自己修电脑,厉害吧?
不知道呀,一开机就发出嘟——嘟——的长音,打电话给电脑店,那边缺人手不能派人过来。
他们跟我说是小毛病,把机箱拆掉,在网卡那里紧一紧就好了。于是我就自己在家里搞了。只花了五分钟就搞掂,果然是小毛病。
呵呵,给点面子好不好?本就是想在朋友面前吹嘘自己一番的。
要走了吗?
我不送了,呵呵,下次你家的电脑有问题来找我吧。
走好!拜拜!
'附'紫罗兰,十字花科。多年生草本,茎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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