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女》第11章


即使芷乔有心理准备,但又不由得痛苦。既然只是补捉一个影子,又为何日日到美语班殷殷等待,让众人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说什么后会有期,他不留电话住址,就表示永远的诀别了,她干嘛还不死心呢?
这件事比她想像的打击要大,她对自己更没有信心,甚至面对美语班同事和家长探索的眼光,都承受不住。
她几乎要恨自己了,无依无靠,连记忆都没有,像浮在半空的气体,难怪尚恩不愿页正对她认真,就连最基本的友谊也懒得维持。
“太阳之女”站在床头柜望着她,仍是耶多年不变的神秘表情,细长的眼和紧抵的唇,就是故意要隐瞒一切的固执和阴沉。
芷乔一把抓过木娃娃,捏着说:“你为什么不烧成灰算了?为什么要跟着我又一句话都不说呢?若我能想起从前,就不会那么在乎现在,也不会放那么多心思在尚恩身上了!”
木娃娃仍是肃穆地看着她,一点都不为所动。
“都是你!都是你!天天提醒我是一无所有的空洞人!”芷乔一怒,把木娃娃摔得老远。
这是她从未做过的事,木娃娃击到墙上,发出一声钝声,再掉到地上,面容狼狈地俯着。.:。
“芷乔,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慧恭听到声响,连忙进来,差一点踩到木娃娃。
芷乔只坐在床上抽泣。
在治疗时期,慧恭常见芷乔这种失控的行为,但这两年好多了,是什么又引起她的伤心呢?
慧恭抬起那可怜的偶人,轻轻坐在芷乔的身旁说:“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吗?是不是为了那个叫尚恩的年轻人呢?”
芷乔抽噎得更大声了。
慧恭最初并没有留意尚恩,在匆匆一瞥中,只觉得这个男孩子外表出众、彬彬有礼,是很让女人动心的那一型。等发现他和芷乔交往频繁,想进一步认识时,他却回美国去了。
一走没有音讯,慧恭能说什么呢?才短短三个星期的相处,能承诺或保证的几乎是零,芷乔会这么痴傻吗?
“芷乔,别哭了!”慧恭拿面纸给她。“尚恩有什么了不起?以前打电话给你的那些男孩子,我还有名单,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好呢!”
“我才不是为尚恩,他又不欠我。”芷乔哽咽地说:“我是为我自己,我不想再这样无知无觉的活下去,我连以后要去哪里都好茫然,我觉得好烦好烦呀!”
“芷乔,你又在苛责自己了。”慧恭很冷静地说:“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的状况比很多失忆人都好。看,这几年你长大许多,变成一个美丽聪明的女孩,能够自立更生,又能为未来站稳脚步。耐心一点,你的过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但你不能在等待中先毁了自己吧?”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觉得好没有意思。这样一百走下去,要走到什么时候?结果又具什么呢?”芷乔难过地说。
“尚恩伤害了你,对不对?”慧恭试探地问。
“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真正的认识,说起来也不过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而已。”
芷乔不肯承认地说。
“你还想瞒我吗?想我给你做那么久的心理治疗,能不了解你的心思吗?”慧恭说:“尚恩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让你内心的安全感失落得更严重。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怪异,你就把它当成是一场梦吧!”
“我是那么想,但心里仍忍不住埋怨难受呀!”芷乔又要哭了。
“或许我们都把你保护得太周到,老怕你再受到外界的刺激。这些年,你上学就业,甚至看电影逛街,都在我们妥善的安排之中,因此一个尚恩就让你情绪崩溃。”
慧恭想想说:“芷丽曾经有个主意,我们认为不妥,所以一直没有提起。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我们该放你单飞了。”
“什么主意?”芷乔问。
“芷丽认为你应该回到美国,在西岸中国人多的大城市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唤起你的记忆。”慧恭说。
“到美国?我行吗?我会不会迷失得更厉害呢?”芷乔怀疑地说。
“有芷丽在,我倒不担心。她虽然决心不当新闻记者,但职业本能还在。”慧恭说:“她会带你到洛杉矶、旧金山、西雅图几个地方去打听,也许很快就有线索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走失的孩子,胸前挂着牌子写着:“失物招领”,实在好可笑。”芷乔自嘲说。
“能领到那么漂亮可爱的“失物”回家,我可抢着要呢!”慧恭逗她说。
“世界上没有人像你和爸那么好了。”芷乔说:“我甚至想,即使我能找到亲人,我还是愿意当你们的女儿,一辈子都用颜芷乔这个名字。”
“瞧你嘴巴多甜,只怕你的亲人舍不得呢!”慧恭笑着说:“怎么样?如果要去美国,我们就尽快订机票。”
去美国有用吗?芷乔的心满是志忑。但美国有尚恩,他就在那块土地上,靠近旧金山,或许她含在金门大桥上遇见他也不一定。
芷乔愈想愈兴奋,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她急急说:“好,我去。我要把过去和未来都赌在这一趟旅行上面,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好输的,对不对?”
慧恭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想做一些职业性的劝告,但看到芷乔那么开心,两眼放着光芒,又带着甜美的笑容,实在不忍心再下三申五令的戒条。
由尚恩的事件看来,芷乔缺乏的大概就是能恣意冒险及尽情挥洒的青春岁月吧。
芷乔这一次的远行,到底有几分是为过去,又有几分是为尚恩,慧恭也弄不清楚了,只能在心底为她祝福。
芷乔是七月四日中午到旧金山机场。她一下飞机,找的不是新奇感,而是熟悉感,种种情绪混淆,加上旅途的劳累,她有些迷糊,以至于芷丽在人群中挥了几次手都没看到。
“我只差没站出来跳脱衣舞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心不在焉呢?”芷丽吸着说。
“没办法,依然是脑袋空空嘛!”芷乔笑着说。
一年不见,芷丽更漂亮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垂到腰际,短上衣和窄管裤显出她修长的身材。
“让我好好看看你!”芷丽把妹妹转一圈,“还是人见人爱的模样。你头发比我短,腰也比我细。今晚你就帮我剪头发,腰的部分,麻烦你吃胖一点好吗?”
“你的头发很好呀,为什么要剪?”芷乔问。
“我要人家一看我们两个,就知道我们是姊妹嘛!”芷丽说:“很多衣服,我还一式买两套,到时一起穿出去,大家都会说:“啧啧!看那一对漂亮的姊妹花!”
“妈说的没错,你是想妹妹想疯了!”芷乔止不住笑意说。
“这曾是我的生日愿望耶!我那两个哥哥永远是同仇敌忾的一国,天天欺负我,让我显得形单影只,这叫童年创伤,需要补偿,你懂吗?”芷丽一边提行李,一边回头说。
“总比我这没有童年的人好吧:“芷乔故意叹气说。
“嘿!又来了!”芷丽停下来,面对着芷乔说:“我不是说过吗?你假装你是仙女,一直就是这样,没有出生和成长,也没有老去和死亡,就像“彼得潘”里的小精灵一样:有远保持青春美丽,不是很好吗?”
“妈说你的童话式治疗,比吉卜赛女郎的水晶球算命还糟糕。”芷乔又笑出来了o“只要能逗你开心,就是最好的方法。”芷丽笑着说。
芷乔在医院清醒后,就整日看到这个姊姊忙进忙出,最初她仍有些排拒,但芷丽的热忱感染了她,也让她更能面对一无所有的世界。
对芷丽,她是满心感激,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回报道份友爱与恩情。
车子一开出机场,芷丽便口沫横飞地介绍这个城市。
“事实上我不住在旧金山,也很少来,但为了你,我特别花了几个周末来绕,还买了一些书来看。”芷丽说:“怎么样?我刚刚说的大地震重建和金门公园,有没有给你什么“冲击”呢?”
“姊,我只是失踪四年,又不是一百年,你扯上那些历史,不是人小题大作了吗?”芷乔笑着说。
“哦第”芷丽也哑然失笑,“那么你想看什么呢?”
“金门大桥。”芷乔不如思索地说。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芷丽看她一眼。
“因为它很有名,很美呀!”芷乔心虚地解释,“有人说它终年在虚无飘渺间,像悬挂在海上的七弦琴,我只是好奇嘛!”
“你比我晓得的还多嘛!你八成和旧金山有什么关联。”芷丽说。
“谁知道呢?”芷乔耸耸肩。
下了交流道,芷丽突然说:“对了,今天是美国的国庆日,我们正好去金门大桥看烟火。不过就是晚上,可能看不清楚四周的风景。”
“没关系,晚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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