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最初,所以最美》第22章


“辞职?为什么?”
于岚轻叹一声。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说,“妈在不在家?”
“逛街去了。”
“那好,”于岚松弛下来,“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回答太多的问题,”她一面说,一面朝楼上走,“我去收拾一点东西,等她回来,告诉她我出远门去了。”
“小雾,”霞衣震惊地跟她上了楼,“你要去那里?”
“去旅行。”于岚微笑,眼光穿透潮湿的天色,落向遥远的未知。
“去南台湾,去东海岸,去看明亮的阳光,蔚蓝的天色,广阔的海洋;去读孤独,去闻寂寞,去明白天清地旷,无牵无挂,去洗回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霞衣,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去作一趟长途的旅行。”
第十章
多么蓝的天啊!
于岚仰起脸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海风越过无际的太平洋向她扑掠过来,将她发丝全部都吹乱。蔚蓝的海上不时卷起雪白的浪花,向着岩岸淘淘涌来,然后碎裂成千千万万的水泡,重又跌人大海。潮汐与岩岸的嬉戏缠绵,已经维持了多少个世纪?岩层上尽是水蚀浪刻的痕迹,绵延牵挽地迤逦无尽。那么坚硬的岩石上,怎么雕出衣褶一样柔和的痕迹?于岚蹲下身去,伸出细长雪白的手指,在石块上轻轻摸着,心中充满了无以名状的感动。
这已经是她到恒春来的第三天了,也是她徘徊在这片被称为佳洛水的海岸上第三天了。离家的时候,她并不曾有过刻意探访何处的计划,只是恒春的阳光那样好,那种明朗豁达的天色,正是此刻的她所最需要的东西,而沉静又多变的海岸,更叫她心思渐渐宁静下来,她每天出了旅舍便跳上公车.在海岸上徘徊到日落。
这不是旅游的旺季,也不是周末假期,偌大的海岸几乎看不到第二个人,当然更不会有苍蝇般对着人追逐围绕的小贩。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这些争逐纷扰吧?于岚遥遥望向大海,海风将她身上软呢的灰蓝披风吹得不住飘拂。这样清朗的天地……可惜她不得不回台北。于岚苦笑一下,想起自己昨晚打回家的长途电话。
“小雾?”沈太太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忍不住提高了嗓子,“你现在在那里?要出远门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我在恒春。妈,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而已。”
“小雾?”沈刚插进来,“出了什么事?公司说你把工作辞掉了,是为什么?”
于岚叹息一声,把话筒拿远了一点。这就是父母,永远对孩子有太多的关心,就好像你今年只有七岁,而不是二十七岁。
“这些事等我回家再说好吗?在电话里反正说不清楚,不用挂心,我很好。我再过几天就会回去了。”她保证地说,在电话那头传来更多问题之前,赶紧把电话筒挂上。
回去以后,还有一场询问要应付,不过这种家庭风暴总是出于善意,比较上容易对付得多,真正的问题在她心里。她要如何回去面对赵允宽呢?在经过那晚的摊牌之后?在他表明了他的爱情之后,如果他继续追求她,她有没有能力再抗拒他呢?
于岚非常明白,那天晚上,是她过分的疲倦和震惊,以及往事沉痛的记忆,扼杀了她对允宽的一切反应,但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的、,只要他继续如此在她面前出现。于岚阴郁地叹息一声,她必须设法架乾起足够坚固的高墙,否则的话……
她再叹了一口气。风渐渐凉了,于岚掉转身子,向来时路径行去。该回去了,夕阳已经开始西下。她留恋地再看看海水,将眼光调回公路上。远方有一条人影落寞行来,于岚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时节,居然也有像她一样的游客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那却已走入正与她相对的方向,于岚再瞥他一眼。震惊使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僵立在当地。
赵允宽笔直地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睛看她。他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欣喜,以及如释重负的轻松。
“嗨!”他说。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的本意是责问,结果却成了嗫嚅。他出现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完全没有时间反映。
“来找你呀。”允宽微笑。
“但——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唔,这完全是运气,我只是来这里试试看而已。如果找不到你,我就会到你住的旅馆去等你了。”
“我住旅馆?”
“那并不难找,对不对?只要按着电话簿—个个打电话去恒春的每一家旅馆问就成了。”
于岚惊愕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他为了找寻自己,花费了多少精力,绝不止是像他现在所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而已。她突然一阵心乱,将眼睛自他脸上调开。
“你就这样突然跑到恒春来,把自己的工作扔下吗?”她冷淡地说,刻意挑选不涉情感的话题。
允宽深思地看她。
“事实上,我主要的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细节部分并不需要我自己动手。”他慢慢地说,注意到于岚的身子轻微地抖了—下。
“那就是说,你又要回德国去了?”她淡漠地问,眼睛望向遥远的太平洋。想到他即将离开,她的心灵仿佛突然开了一个空洞。但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么,知道他早晚会离开的,既然要离开,当然是愈早愈好。于岚又觉喉中梗得好痛,她背向允宽,等待他说出“是啊,我就要回德国去了”的回答。
但她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岚终于按捺不住地回过身来,正遇上允宽专注深思的眸子。她忙又将脸转向海岸,但允宽温和地拉住了她,将她整个人转向自己。
“我可能回德国,也可能不再回去,”他说,仍用那种专注的、沉思的眸子看着她,“回不回去,都要看你了,小雾。”
于岚心脏一紧,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别开玩笑了,允宽,你回不回尔国去,和我有什么相干?”
允宽叹息一声,伸手抬起她的脸。
“我爱你,小雾,”他坚定地说,“那天晚上,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表明得很洁楚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假装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那没有意义的。”
于岚身子一震,倔强地将脸别开。
“就算如此,你回不回德国,也仍然和我毫不相干。”
一抹怜惜的神色,自允宽眼底浮泛开来。他痛惜的、怜爱的、抱歉的眼神,使于岚连心脏都颤抖了。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她的淡漠和愤怒都完全无法凝聚。她无助的握紧了拳头,而允宽柔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沉沉响起。
“你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小雾。我爱你,我是当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摧毁了你曾经付出的信任,以及爱情,而今再回头来重新弥补,自然是事倍功半了。
但是,小雾,即使是当年,我也知道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在恋爱,而不是年少轻狂的游戏更别说是八年后的现在!
他深深吸了口气,直直地望入于岚的眸子。
“我爱你,我爱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因为任何外在的理由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会让你重新信任我、接纳我。我将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做到这些,证明我自己值得你所有的信任。
所以不要拒绝我,不要逃避我,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事实上,你就算说‘不’也没有用,因为我不会接受!”
“不!”
于岚惊喊,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入她的眸子。
“你怎敢对我说这种话!赵允宽,你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过去了,死亡了!你几曾见过世上有重开的花,倒流的水?你又凭什么以为我是路旁的石块,由得高兴扔下就扔下,高兴抬起就拾起?不,我是人,是有情感有理性,有意志的女人,而我说的每一句记都是当真的!我不信任你,赵允宽,我不会让你再介入我的生命,干扰我的生活!走,回台北去,回德国去!你自己选择的生活中去!要再来打扰我!”
“但我选择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允宽坚决地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也是当真的!小雾,不要逃避我,也不要逃避你自己。不要以为口头的否认就可以抹煞你所受过的伤害,以及曾经存在且一直存在的感情!承认它们,面对它们,发泄出来吧,小雾,你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发泄出来之后,你才能面对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与未来。”
允宽紧咬着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很伤人,但若不说出,不将她心上的关防闯破,她的痛苦不会宣泄出来,而创伤的浓血若不流出,那伤口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愈合。
“你不信任我,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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