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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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张开眼睛,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殷太太早已哭得双眼红肿,扑过去,她扶著床边,望著那鼻青脸肿,满身石膏的儿子,她又哭了起来,抽噎著说:
“超凡!你怎样了?你疼吗?超凡!你瞧瞧,被打成这样子!你叫妈看著怎能不心疼呀?哦哦……”她用手帕捂著脸,哭了个肝肠寸断。“景秋!”殷文渊把太太拉开。“你别尽是哭呀,问问他要什么?超凡,”他望著儿子。“你要什么?想吃什么?哪儿不舒服?你说话!医生就在这儿!”
殷超凡的眼光从父母脸上移开,他的思想仍然是恍恍惚惚的。而内心那股强烈的渴望却在烧灼著他,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室内,徒劳的搜寻使他的心脏发疯般的绞扭起来。芷筠!你在那里?发发慈悲,芷筠!让我见到你!冷汗从他额上冒了出来,特别护士不停的用纱布去拭他额上的汗渍。他苦恼的摇摆著头,别碰我!傻瓜!我要芷筠!芷筠!芷筠!芷筠!他心里在疯狂般的呐喊:你太残忍,你太狠心!你居然不在这儿!芷筠!他脑子里的意识开始昏乱,眼前的人影都重重叠叠的,像银幕上印重了的影像。只是,这些重叠人影中没有芷筠!芷筠,我不要伤你的心,芷筠,我再也不会打你,芷筠,我不该怀疑你,芷筠,请你来吧!请你来吧!请你来吧!你一定要来,芷筠,起码你要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芷筠,你不要太残忍吧!张开了嘴,他的眼光昏乱的在室内张望著,冷汗不停的冒了出来,滴在枕边。他听到雅珮在说:
“他要说话!你们让开,他要说话!”
人群更聚集起来了,几百个声音在问:
“超凡!你要说什么?超凡!你说呀!说呀!说呀!说呀……”
张开嘴,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嘶哑的、挣扎的低吼著:“芷筠!芷筠!请你不要太残忍!”
闭上眼睛,他的意识飘散了,消失了,他的头侧向了一边。满屋子的人都因这句话而震慑著,一看到他的头偏过去,殷太太就紧张的大叫:“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医生走了过来,看了看。
“没关系!是止痛针在发生作用,你们别围在床边,给他一点新鲜空气,他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你们何不回去休息休息,这儿反正有特别护士照顾著!”
“不!”殷太太固执的。“我要守著他!”
“妈!”雅珮说:“医生讲得对,我们别围在床边,最起码,到外间来坐坐吧!”这病房是特等,有两间房间,另一间是个小会客室。大家走进会客室,殷太太跺著脚,恨恨的说:
“我真不懂!那个董芷筠到底做了些什么残忍的事?让超凡如此痛苦!”“把他打成这样子,还不够残忍吗?”一个亲戚说。
“不。”雅珮若有所思。“我们谁也弄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超凡所指的残忍,决不是肉体上的伤害,你们没听出他的语气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心都碎了。”
殷文渊深深的看了雅珮一眼。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冷冷的说:“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打过电话来,很多邻居都听到那场争吵……哼!”他仰靠进沙发里,死命咬著那根本没点火的烟斗。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为了那个霍立峰!”他望望里面那张病床:“咱们这傻小子,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白白浪费了感情不说,还被打成这样子!瞧吧!这事我决不会这么容易罢手!我已经叫张律师去写了状子!那董家姐弟……哼!”
雅珮注视著父亲,深思的说:
“爸,你不能听邻居们的传言呀!道听涂说,不能完全取信的!好歹等超凡完全清醒了,问他自己是怎么回事再说,好不好?爸!这个状子吗,您也问问超凡再讲吧,说不定……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呢?”“误会?”殷文渊眼光森冷的望著女儿。“遍体鳞伤,总不是误会吧?即使是误伤人命,也要判过失杀人的,你懂吗?”
雅珮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只是蹙紧眉头,困惑的深思著。夜已经很深了,早有殷家亲友打电话从餐厅叫了饭菜进来,大家围著桌子,都是食不知味。饭菜撤除的时候,一位护士小姐好奇的说了句:“门外那位小姐,从中午坐到现在,连饭也不吃,真是奇怪!”“什么?”雅珮直跳了起来。“门外什么小姐?”
“她还没走吗?”殷文渊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医院里的警卫呢?叫他们赶她走!”
“爸!”雅珮阻止的喊了一声。“我和她谈谈去!”
“有什么好谈的?她能言善道,连我都几乎被她说服过。你就叫她走!告诉她,想见超凡,是决不可能的事!要她死了心吧!”
雅珮走出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芷筠,她蜷缩的、瑟缩的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屋顶的日光灯,冷冷的照射在她发际肩头。在那寂无人烟的小厅里,她看来好渺小,好瘦弱,好孤独。她低垂著头,双手重叠著放在裙褶里,一动也不动,像个小小的雕像。雅珮走到她身边,不由自主的,心里就浮起了一股怜悯和同情的情绪,她站在她面前。
芷筠觉得有人走近了自己,一片阴影遮了过来,她没有抬起头,也没有移动。她所有的神经,都几乎陷在一份麻木里,那过份而无望的期待,早已绞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唯一有感觉的,只是那扇门开开关关,人出人进,而她,却被关在门外。“董小姐,”雅珮叫著,把手压在她的肩头。“董芷筠,芷筠?”她改了三次称呼。芷筠迷迷茫茫的抬起头来了,她的眼珠黑得像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上有一点猩红色的血渍。她张大了眼睛,困惑、畏怯、迷乱的看著雅珮。
“我——可以见他吗?”她问,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怯怯的、微微颤抖的。雅珮身不由主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的,她握住芷筠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柱。雅珮注意到她只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和一件同色的薄呢裙子。
“不,芷筠。”她温柔的说:“他睡著了,你见他也没用。而且,爸爸在里面……”她点点头,睁大眼睛对著她。
“他不许我见他。”她低语。扬著睫毛,她的眼光像只受伤的、胆怯的雏鸟。“他好吗?”她费力的问。
“超凡吗?他很痛苦,你知道。”雅珮说,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放心,他会很快就好起来,他年轻,身体又壮,复元能力是很快的!”她凝视芷筠,终于问了出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头也垂下去了,她似乎在思索,“努力”的思索,“早晨”的事像几百年前发生的了,她咽了一口口水,轻声的、机械化的、率直的说:
“为了霍立峰。”果然!父亲调查的并无错误!雅珮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在暗暗叹息。芷筠望著自己的裙子,望著自己的手指,她的思想不在霍立峰身上,她渴望著、迫切著、期待著的只有一件事。“他——醒过来吗?”“超凡吗?”雅珮从深思中回过身来。“是的,醒来过一下下。”“他——”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提到过我吗?”
“是的。”她的头抬起来了,睫毛也扬起了,那对毫无生气的眸子忽然闪亮了,她的嘴唇颤抖著,声音也颤抖著:
“他说我什么?”雅珮不想说,不忍心说,可是,芷筠那闪烁的大眼睛是让人无法回避的,那迫切的神态是令人无法隐瞒的。她悲哀的望著芷筠,诚恳而真挚的说: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很伤心,他说——”她顿了顿,坦白的看著芷筠。“他说你太残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芷筠像是挨了一棍,她的身子晃了晃,头就又低下去了。她那窄窄的肩膀,一阵一阵的痉挛著,颤栗著。雅珮有些心慌,仓促中,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可是,还没开口,病房门开了,殷文渊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雅珮!”他严厉的说:“你在干什么?”
雅珮跳了起来,讪讪的看著父亲。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真相!”秋歌34/42
“没有人请你当福尔摩斯!”殷文渊说。瞪视著芷筠。“董芷筠!你一定要我叫警卫来吗?”他冷冰冰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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