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尽曲》第11章


悲怜他“风狼”?简直是侮辱、是荒唐、是白痴!
迟风脑筋一转,如今惊动了俞家军,要出海到无烟岛势必得多费一番功夫。再拖个处处惹麻烦的女人,情况只会更恶劣。
不如就利用她的悲悯,要她好好合作,帮他完成这一趟任务,那不是很有意思吗?!他倒要看看,这王家观音能慈悲圣洁,甚至愚昧到什麽地步?!
枯叶纷纷落下,他摆出最轻巧的鹤型姿势,展开一个温暖的笑说:“好啦!我也不想再玩把戏了。其实,将你从翁家诱骗出来的主谋者不是你舅舅或我,而是你大哥王伯岩。”
“我大哥?”燕姝一听见这日夜期盼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知道他?你是他的朋友吗?他人在哪里?”
鱼儿上钩了!哈!
“我不但知道伯岩,我们还是歃血为盟的拜把兄弟哩,”为了取信於她,迟风更有感情地说:“四年前在杭州,我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胡公子和你嫂子有染的事,我最清楚,伯岩的愤怒及反应是每个男人的本能,那不忠的女人死了活该,只可惜胡宗宪的势力太大,争取不了公道,唯有亡命海上。”
连细节都有,所以应该不会是骗人的才对。燕姝又问:“他这些年好吗?”
“亡命之徒怎麽会好呢?大海无边,诸多险恶,我们只有加入海盗群才能自保。”迟风顿一下说:“老实说,你大哥和我,就是俞大猷全心要消灭的倭寇之一。”
燕姝呆住了,这消息简直如青天霹雳,大哥竟变成可怕的倭贼了?!
“所以啦!这也是为什麽我们要偷偷摸摸的“劫”你出来的原因。伯岩在一次暴风雨中受了重伤,拚命想见你,我冒这麽大的风险,也是居於朋友之义。”迟风说谎时,连眼也不眨一下。
“他伤得严重吗?”她无暇细思,只关切地问。
“若不严重,我们干嘛费劲拐你?”他一脸诚恳相,“伯岩常说你有一副菩萨心肠,一定会谅解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因此而忘了兄妹情分。我总算相信了,连我这陌生人你都抢著当我的姊妹了,更何况是亲哥哥呢!”
燕姝脸微红地说:“无论伯岩做什麽,他永远是我的大哥,你快带我去见他吧!”
“这下你可是自愿进贼窟的喔!所以,你得帮我应付俞家军的追捕,一切听命於我,你做得到吗?”他问。
“只要能见我大哥,我什麽都愿意做。”燕姝毅然决然的回答。
哈!王伯岩,你有这麽个傻妹妹,是幸或不幸呢?迟风有了人质的“合作”,心安了一半,於是又坐下来继续吃烤肉,并说:“快!填饱肚子後,我们就从东面下山,路很不好走。”
燕姝转过头来面对他,“我……我吃素,不杀生的……”
什麽?喉间的一块猪肉差点让迟风噎著,这个女人的麻烦怎没完没了呢?他极不高兴地说:“这荒郊野外就只有这些东西,你不吃,就准备饿肚子吧!”
“我能忍的。”燕姝自昨晚就没吃一口食物,肚子空、人也虚,可她仍说:“我可以吃野菜和野果。”
“随便你!我向来是打猎或捕鱼,吃肉惯了的,绝不会去爬树摘水果,或婆婆妈妈地采野菜,要吃素你就得靠自己!”迟风没好气地说。
他起身灭火,处理残馀,看燕姝一副如纸薄般脆弱的模样。哼!依他的经验,人饿到昏时,什麽都能下肚,才不管素或荤呢!有时逼到不得已,人肉也会吞,他就不信这王观音能撑多久!
“走吧,往东,是最能避开俞家军的路。”他扯下两根粗木,给她一根,专打蛇的。
“为什麽往东最好?”她问。
“因为久无人迹,密林遍布。”他简单的回答。
燕姝回石屋里拿包袱。心情稳定下来後,她才发现这儿曾是卫所驻扎地,还留著练兵时的石磨锈链,可看出长期废弃後的荒凉。
匆促间,她拨开人高的芒草,看到一块倾倒的裂碑上,刻有“赤霞”二字,字痕已长出青苔和野草。她微微一愣,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些士兵为何离开呢?”她忍不住问。
“你的问题真多!”迟风有些不耐,但仍回答,“明朝自朱元璋以来,一下子海禁、一下子弛禁,老百姓也被迫搬来搬去的。东南这种荒废的碉堡可多了,就是海政败坏的结果。”
燕姝瞪大眼,这贼寇真是目中无朝廷,不但直呼太祖的名讳,还恣意批评朝政,他忘了自己正是败坏的主因吗?
从昨天到今天,她经历许多,彷佛由妈祖宫里的安全宝座,踏进危险丛林。为了要达成愿望和目标,这个李迟风莫非就是严鹄之後,她所要面对的第二个妖魔?
第四章动心
云一缟,玉一梭,
澹澹衫儿薄薄罗,
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
帘外芭蕉三两窠,
夜长人奈何?
……李煜·长相思
迟风是攀桅竿的高手,在碧蓝的大海上,可以远眺陆地或敌船,有时仅仅是好玩,在两竿之间飞荡来去。
爬树,对他而言太过幼稚,若要爬,也得爬像南海岛上那些一柱擎天的椰子树,才有劲头。
可他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有钻入树丛,缩头缩脑地采橘子的一天。
“接好。”他叫著。
站在树下的燕姝微展著裙,努力的对准目标。
迟风小心的不让橘子击中她,否则以她目前的状况,不又昏倒一次才怪。
哼!她还真能忍,又过了一夜,除了喝水外,她坚决不碰荤,但在无止尽地耗体力下,眼眶青黑一团,像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他又“飞”到更高的龙眼树上,连拔了好几串。在这崖边,可以更清楚的听见海潮声,海鸟安详地盘旋,一切似乎都很平静。这原不是他预定中的行程,都是被俞家军逼的!
若他估计得没错,这里是赤霞,向北走是长坑,自十九年前他义父汪直上岸侵扰後,就变成了废墟两座,不再有人烟。
迟风踢掉一条小蛇,往下看,乱了头发的燕妹仍秀气正经地等著他丢水果。
够了!如果继续他摘她接,倒真成了在後花园里玩耍的两个无聊女人了!
迟风跳下来,冷哼一声说:“要不是因为王伯岩,不能让你饿死的话,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一屁股坐在火堆前,大嚼他的烤兔肉。
那倔强地饿了两天,已然摇摇欲坠的燕姝依旧不理会他的坏脸色说:“既有这些水果,就别吃肉了,杀生总是不好,偶尔吃吃素,也是积德……”
“闭嘴!从没有人告诉我该吃什麽或不该吃什麽!”他愤怒地撕下兔腿,故意咬得啧啧作响。
魔性又发作的人,自然应该敬而远之。
燕姝把脸转向东方,隐约闻到海洋咸腥的味道。她剥开橘子,尽管饿,仍一口一口慢慢的吞咽,橘子的酸味下到空腹,并不是很舒服。过去两天,没有野蔬果,她就大量喝水,喝到皮肤略为浮肿,这种餐风露宿的日子,她还能忍多久呢?
忍著胃痛,她忍不住问:“都到海边了,我们快到你所说的那个……无烟岛了吧?”
迟风专心的啃著骨头,以为他不理睬她时,他又回答:“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得看俞家军的动向,如果没有他们,不出三、五天就到,若他们封锁了海岸……哼!就有得等了。”
等?燕姝深吸一口气,这可算是一种劫难修行吗?
他丢下骨头,突然又问:“你和那个俞二公子的交情如何?”
“什麽……交情?我们只是一般世交罢了。”她吞吞吐吐地说。
“是吗?瞧他找你的那股急劲儿,可不像一般世交。”他无礼地打量她,“你虽然有些瘦弱、有些唠叨,又古怪得可以,但还有几分姿色,只怕俞二公子对你死心塌地,非把你追回不可,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此刻,燕姝的脸像火般燃烧著,尽管她向来不重视容貌,但毕竟是闺阁女儿,哪受过这种粗鲁待遇?!幸好她曾扮过“观音”,还算见过世面,曾和各色人打交道,所以才能忍住拿橘子砸他的冲动说:“俞家军有比剿寇更重大的任务,哪有闲工夫找我这失踪女子呢?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剿寇?我不就正好是那个寇吗?”他邪邪地笑说。
寇?没错!就像她梦中那个随时会开口咬她的狼!
海寇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传闻遍及海岸地带,什麽凶残恐怖的形容都有。但从那把抵在两人之间的刀後,她就变得不怕他了。
尤其是知道他是伯岩大哥的好友,让她更无法视他为传说中那绿眼红眉的大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不友善,但对他的印象一直在改变,在她心中,他并不是初始那个黑黝黝的粗野妖魔了。仔细看,或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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