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第17章


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
只是,今天他真的是开了眼界了。
三轮车经过市郊一栋新落成的独栋楼房,一个缩着头发,还戴着头纱,却穿着衬衫、牛仔裤的美貌小女人,一脸饿坏似的追了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个穿着绊手绊脚的男女。女的穿着蓬裙与礼服,奔跑时还不时有人会跌倒,呼痛声此起彼落;男的穿着各类西装,看来材质都是上等的,合身而帅气。每个人叫嚷着,眼前仿佛是一场过于荒谬的追逐战。
柳凝语不顾身后的大批追兵,直往老王的三轮车扑去。雷霆万钧之势有些吓着了卖面线的老人。
“面线一碗,大碗的,很多辣椒,一点香菜。”她一边喘息着,双眼饥饿的扫射整个三轮车。
杜沁妍也来得极快,她发现把裙子连着鲸骨自一起提到膝盖附近,可以跑得很快。虽然会露出只穿着丝袜的小腿,但是眼前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旁人是否会看到她无意泄漏的春光。奔跑的期间跌倒了几次,,她仍旧不屈不挠的跟在新娘身后跑,善尽伴娘的职责。
“跑得这么快,别人还以为你要逃婚。”她也不停的喘气,终于停在柳凝语的身边,弯着腰喘气。
“看来以为我要逃婚的,不只你一个。”柳凝语看着跟随而来的大批人马,深怕其余的人会跟她抢食,连忙再下订单,转过头对正在盛面线的老人说道:“于老板,再追加面线十五碗。动作要快些,我们都是难民。”
“俺这辈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看过?就是没听过还有穿着礼服的难民。”老王咕哝着。布满皱纹却仍旧有力的手抖动着,大场勺搅动面线锅,熟练的盛起一碗又一碗的面线。
几个伴娘与伴郎都到了三轮车旁。原先是因为看新娘连结婚礼服都给卸了下来,逃命似的跑出门,还以为她临时后悔,逃婚去了。伴娘与伴郎里,有一半以上是冷冠爵的合伙人与员工,这一看怎么得了,连忙很有义气的追出来,想把新娘给逮回来。
一看见新娘只是出来买点心,才发现睡了一觉起来,肚子也饿了。众人忘了本来的目的,就在三轮车旁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面线,手脚快的抢了就往屋子跑,各自解决民生问题。
杜沁妍手中被柳凝语塞了一碗面线,只能乖乖的一手端着面线,一手提着裙子,再往回头路走。她心里疑惑着,怎么短短的一天,竟像是永恒似的,怎么也过不完?
传统的婚礼有着太多事要处理,她整天跟着新娘子走,还要随时帮忙,又要应付司徒钧,又要应付她自己——心不乱则已,一旦乱了就难以收拾了。心潮一旦被触碰,那涟漪就一圈圈的往外散去,难以收回也难以看到终点。
蔡芳仅走过她的身边,一脸满足的捧着面线。整天下来她打理的工作最多也最吃力,在午觉时,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凝语怎么把礼服脱了?”她问着。
“她拒绝让我陪她去上厕所,说那样丢脸。为了怕弄脏礼服,最后只能出此下策,把礼服脱了。”杜沁妍坦白的回答,回想起那些荒唐的对话,也忍不住微笑。
蔡芳仪要费尽力气才能忍住笑,她圆胖的脸因为笑意而通红,手中的面线也有些摇晃。“丢脸的新娘子啊,早叫她不要跟我抢果汁喝,看吧!报应马上来了。”走过庭院,她直接往门内走,打开纱门前还回头看着杜沁妍。“你不进来?”
杜沁妍摇摇头,在摇椅上坐了下来,压住蓬蓬的裙子。“我就坐在这里吃。天气不错,我喜欢晒晒太阳。”她眯起眼睛,把头仰向暖暖的阳光。刚才的奔跑,让她此刻有些慵懒。
纱门开了又关,杜沁妍猜想蔡芳仪大概进屋去了。柳凝语有食物填肚子,乖乖的回去窝在冷冠爵的身边,忙着枪丈夫碗里的蚵仔吃,餍足的模样像是一只舔完整碗奶油的猫儿。
众人在客厅里讨论着晚上的婚宴要何时出发,以免被台北市的下班车流给卡在路中动弹不得。
庭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享受着春日的阳光,很舒服的晃着脚。想起自己是光着脚奔跑的,她又低下头来检视脚儿,看看是否沾了污泥。平常不出门时,她也是习惯探足的,有时出席正式场合必须穿上高跟鞋,她反而不太会走路了。
纱门再度开启,触动了门上的风铃。她抬起头来,看见司徒钧端了面线走向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又想起方才那一幕,那个没有印下的吻,她的心再度激烈的跳动起来。
“可以加入你吗?”他站在门廊上,微笑的俯视杜沁妍。
难以想像,原来她也是精力旺盛的,刚才提着裙子奔跑的速度,怕是一般男人也跟不上的。为了照顾朋友,她即使跌倒了,也毫不考虑的再度爬起来,接着继续追人去,甚至没有注意到扶起她的人是谁。
杜沁妍看看摇椅,有些莫可奈何的耸肩。“原谅我这身打扮如此占空间,椅子已经被占满了,要是不嫌弃,就坐在门廊上吧!那儿的风景也不错。”她提着主意,心里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想与他相处。
总觉得司徒钧对她而言太过危险了。他的外型就有着侵犯性,是那种天生就让女人迷恋的典型,某些霸气被他的理智压抑得很深,但是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在他的举手投足,或是在那双锐利的眼眸里。
他是那种肯为理想奋斗,骨子里却也有些邪气的男人,一旦春上了目标,就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他不畏惧障碍,甚至是欢迎那些障碍。这样的男人在日常只会流露出些许压抑不住的危险,一旦面临了危机,会有如被激怒的战士,对敌人毫不留情。
她用直觉审视这个男人,愈是了解就愈是想要转身逃跑,但是也在同时对他又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心。司徒钧是一本神秘的书,有着寻常的封面,却有最让人迷惑的内容,一旦开始阅读,就难以自拔。
“多少吃一点,晚上婚宴时,你们要负责帮新娘换礼服,所以根本吃不到什么东西。”他吩咐着,发现她身旁的食物没有动过。
她端起面线,乖乖的吃着,有些食不知味。敏感的发现他正坐在自己的脚边,高大的身子即是坐了下来,仍旧对她造成不小的威胁。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麝香,让她想起在客房时,她如何依偎在他怀里,承受着他的视线与体温。
终于能够承认,纸上谈兵是一回事,而真正遭遇到时,又是另一种震撼。她虚拟过太多四目交接的情况,然而当他专注的看着她时,她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我不会道歉。”像是着穿了她的心思,他沉稳的开口。男性的嗓音依旧让她听了直觉的颤抖。
杜沁妍突然好想要将他的声音封在瓶子里,或许能留下一些他的体温,在以后见不着他的岁月里,细细的重温,把今日荒唐的一切重新想过。如此想起离别,竟有种恍惚的心痛,那么短暂的时间,他竟然将身影印在她心上,印得那么深,无法忽略与自欺欺人。
“关于哪件事?”她故意装傻,低着头搅动碗里的面线。他在她的身边,她的胃紧张到罢工。
“客房里的事情。”他回答得极快,没有回避的意思,一针见血的说中事情的核心,之后看着杜沁妍的脸陡然间红了起来。“我没有歉意,有的只是遗憾。娃娃,你我都清楚,那不是冒犯,而是两相情愿的。”
他转头看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眼里的迷惑让他不舍,仿佛是被吓着般,不知所措的成分居多。“或许发生得太快了,但是我并非戏弄你。”他缓慢的站起身来,黝黑的手掌滑过她的脸,轻抚着他亟欲一亲芳泽的唇。“我快要被逼疯了,才那么短的时间,我竟然迷上你了。说出来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一见钟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只是一时被冲昏头。”她虚弱的说着,当他那样看着她时,她实在没有办法思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怎么可能会——”她没有办法把话说完,脸颊热得几乎要烧起来,她用手捧着脸,低垂着头,觉得心脏像是要跳到喉咙。
“刚刚要不是冷冠爵的打扰,我已经吻过你了。”他率直的说道,固执的将她的脸儿转过来,不许她移开视线。“谁料得到会这样?但真的遇上了,又怎么能逃避?不要避开我,我并不是冲动的人,这次的相遇是否与以往相同,我有能力分辨。”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不见虚伪,复杂的黑眸也能沉淀出一种会让她半惊半喜的归类于爱情的东西。
“你写着爱情,却又怀疑爱情?”他重复着先前的问题,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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