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欢颜》第32章


“可是……”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可是……她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至少要告诉他她以后再也不会突然消失了,真的。
许倾玦停了一下,“一个星期后,我会回来。”
他在交待归期,同时也在等待一周后她的交待。
“好。”她点头,“我等你。”
许倾玦走后,直到那两道车灯渐渐远去,沈清仍旧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夜晚的凉风从微敞的领口灌进来,微微有了些冷意,她才慢慢走回屋子。
随手关掉客厅大灯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停了停。静静地站了几秒钟后,她伸手拉上落地窗帘,屋子陷入一片幽暗。
她站在墙边,慢慢闭上眼睛,于是眼前最后一丝光线也都消失不见。伸出手,她一步一步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摸索着缓慢地向前走去。
左边是沙发组合,右边是饭厅,前方六七米的地方立着雕花的立柱,在它的旁边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她在心里默想。
这周围的一切她都了若指掌。
可是,明明已经这样清晰,脚步却无法轻易迈开向前。甚至,此刻她是否是朝着正前方走去都不能确定。
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不确定。
地分明是平的,可是仿佛每踏出一步,等在前方的都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黑暗之中,似乎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推搡,正逐渐蚕食她踏出步伐的坚定和勇气。
……终于,她在客厅中央停了下来。不再走,不再摸索,只是原地呆呆地站着。
夜风吹了进来,掀动窗帘,银白的月光透过微小的缝隙洒在墙角。
六月的夜晚,安静幽暗。
沈清却蹲下来,抱着膝失声痛哭。
在这样一个没有依凭找不着方向的世界里生活,需要多大的勇气?
许倾玦回国后没来过电话。
住在大房子里,虽然有曼林作伴,沈清仍觉得一阵空落落的。某天上午上班途中,走在街上她试着去拨过去许倾玦在国内的手机,里面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机主已经关机。
身旁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多数是赶着上班的。沈清这才恍惚发觉自己忘了时差问题,此时此刻在中国应该是午休时间。不由在心里庆幸,幸好电话没通,否则很可能吵了许倾玦的休息。但往地铁站又走了两步后,她不禁再想:或许,他早已换了号码,如果撇去曼林这层关系不谈,可能她将很难找到他。
仅是四百多天的时间,一切的一切就仿佛都变了。
从甜蜜到艰涩。
从温暖到冷漠。
从过去身与心的无限贴近,到如今即使近在咫尺却恍惚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
沈清几乎已不能确定,是否还能够重新见到那个任由着她撒娇胡闹的许倾玦。积压了很久的内心的惶惑,在这一刻不可救药地全部爆发。
当初逃离许倾玦身边,她也同时舍弃了国内的工作,转而通过宁姨亲戚的关系在一所私立学校里教绘画。一群十岁不满的孩子,顽皮好动,常常将水粉颜料弄得满手满身。看着他们,沈清只觉得轻松愉快,仿佛回到自己小时候,教得也格外耐心。
中午放了学接到曼林的留言,今晚将为新男友庆祝生日,不能回家,为防不相干人士打扰,连手机也一齐关掉。沈清微微一笑,曼林向来浪漫且行事不拘一格,不知今晚又会玩出什么花样。
没了曼林的陪伴,豪华别墅显得更加空荡得可怕。下午没课,沈清不愿太早回家,于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经过一家钟表店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还要五天许倾玦才能回来。
五天……这一刻她觉得无比漫长。
最终还是进了一家冰店。内部装潢得美伦美奂,水晶器皿精致剔透,餐牌上的价格也令人咋舌。沈清毅然点了两客最贵的冰淇淋,并狠狠地吃了个精光。心里空虚没底得一塌糊涂,只能用冰冷刺激的食物来缓解。
结账的时候,捏着钞票的手指都是冰凉的。
可是回到家后,沈清开始后悔万分。几天的浑浑噩噩,竟让她忘了算时间,此时正好是特殊时段,自己却胡乱吃了一下午。晚上躺在床上,毫无意外地,腹痛如绞。
床边电话不适时地响起来,沈清团在被子里却不能去接,生怕手上劲一松,疼痛会更加肆虐地袭来。
七八声过后,电话停了。紧接着,包里的手机又开始唱歌。沈清咬着唇,冷汗涔涔,看着远在沙发上的提包,望尘莫及。
等到一首歌以完整的姿态结束最后一个旋律,她稍稍松开抵在腹部的手,不知是不是痛到极至已经麻木,居然能够提口气活动少许。然后,固定电话又不屈不挠地铃声大作。
沈清吸气稳住呼吸,才伸手接起。
轻轻应了一声,那头却是短暂的沉默。而后那个清冷的声音才传过来:“你打过电话给我?”
沈清一怔,想起许倾玦那支有提示功能的手机,能够报出所有未接通的来电号码。
“……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不重要的。”沈清咬着牙关才没呻吟出声。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沈清手心里是全汗,捏着话筒湿湿冷冷的,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幸好许倾玦先说话了:“我正在外面谈事情,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
“……好。”沈清突然觉得鼻尖一酸,连忙说:“拜拜。”
来不及听他的回应,匆匆挂了电话,她用被子蒙着脸,开始无声地流泪。小腹仍在痛,可心也在一阵阵地钝痛。他那样冷淡的语气,在最脆弱的时候听来,却是比任何利器都还要锋利千倍万倍。
可是,他并不知道她病了,不是吗?这又怎么能怪他呢?
电话里,她竭力地忍住,只是不想让他发现。因为她不知道时至今日,自己是否还有向他撒娇诉苦的权力……
同一时间,许倾玦握着手机站在窗口久久不说话。刚才电话里,沈清的语调似乎有些异常。
这时,身后传来微微低沉却很有磁性的女性嗓音:“那就是让我的工作被迫拖延了一年的人吗?”
许倾玦侧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林小姐要关心的应该只是设计工作。”
一脸清纯得仿佛还是大学生的女子却不以为然继续笑着问:“为什么不把许太太一起带来,毕竟有她参与会更加理想。”
墨镜后的眼眸微垂,“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传闻不如见面。许先生竟然还是细心浪漫的人!”这一回,笑意更浓。
许倾玦在椅子里坐下,脸上依旧淡淡地,指节轻叩桌面,状似无意地回道:“远在澳洲的那位方先生,据说也异常细心,是么?”
沙发上的女子突然变了脸色,洁白细碎的牙齿咬了咬嘴唇,语音轻微颤抖:“你认识他?”
“林小姐以为当初是谁向我推荐了你?”
屋顶淡黄的灯光温柔地洒下来,照亮了临窗而坐的那道黑色身影,微微挑高的眉角为原本英俊却冷漠的脸增添了一分生动。
林清扬垂下长而密的睫毛,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还是无意中受了“他”的恩惠。
坐在桌前的许倾玦轻咳一声,唤回她的神思。
“林小姐,可以具体谈你的构想了吗?”
翻开设计书,林清扬收了心神,导入正题:“整个空间将以蓝色为主……”
一个半小时之后,林清扬完成初步介绍工作,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她停下来说:“蓝色,是许太太最喜欢的颜色吧!许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和她讲电话时,你脸上的神情有多么温柔?”
话音落了,那张冰山般的脸终于微微一动,露出可疑的尴尬,林清扬这才得意地打道回府。
休息时间谈工作,而且又被他揭开了伤神的往事,怎么说也得扳回一城才行!
好不容易昏昏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又被腹间痛楚扰醒。
根据以往经验,最多持续两三个小时便会慢慢好转。可是今天由于吃了冰冷食物的缘故,腹痛竟变得无休无止。抬手摸到眼角,还有些泪痕没干,冰冰凉凉的。
不清楚这里有没有暖水袋,加上全身无力,沈清也只好静静躺着。
这时电话又响了,接起才知仍是许倾玦。抬眼看钟,距离上次通话不过短短三个小时。
“你在做什么?”这一次,他劈头就问。
沈清思维有点不清楚,想了一下,才说:“要睡觉了。”
“才六点就睡觉?”明显怀疑的语气。
沈清手背抵上额头,感觉昏昏沉沉的,有力无气地“嗯”了一声。
那边顿了一下,低低的声音传来:“……是不是病了?”
微微一怔。他终于还是发觉了!
“……没有。”她蜷着身子,咬牙道,不稳的气息却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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