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第78章


惊恐,绝望,憎恨,不甘,留恋,痛楚……
额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渐渐的,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停在了我的眼前,我知道,是敌非友。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奇异的状态,身体已经全然不听使唤,但是却还有最后一缕意识是清醒的。那个人脚步很轻,不是机械战士,是人类。
而且只有一个人。
身体被搬动,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一块平坦的金属台上。幸好身体的感觉还存在着,不是那种可怕的僵硬和麻木,那代表着死神的脚步一点点接近。
如果对方发现我的身份,为了更大的利益,也许可以采取些措施,让我多活些时候。
但是我情愿对方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想成为,那样荏弱的存在。我不想为任何人的负累。那些人,如果知道自己捉到手是南星云的皇生,他们会怎么做?嗯?他们会懊恼还是欣喜?捉到皇后和擒获皇帝,这差距太大了,可是总比一样都没有的要强。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是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如果我刚才没逃,任由他们用箭炮将我连救生舱一起击毁,又或是我刚才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
为什么我刚才的求生意声这样强啊……
我的存在又一次成了祸源,成了障碍。因为如果不是我,那时候的父亲不会死,云芷不会死,弟弟不会流落他乡,在困境中艰辛的长大。
我昏昏沉沉的想到,我最应该感谢的人,其实应该是李汉臣。
如果没有遇到他,我未必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当然,世上也就不会有儿子降生。
他给了无限的快乐,让我感动又不知所措,我愿意用我的整个生命去回报,要给他一生的幸福。
我在这世上的亲人,我的爱人……
我的丈夫,孩子,弟弟……
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前兆。人们常说,人在临终前的刹那,可以想到很多,非常多。
几乎漫长的一生,都可以瞬息间有脑海中一一闪现掠过。最后归于沉寂。
那是生命的终结。
我要死了,是吧?
我好象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那应该是幻觉,是记忆中的声音。
我曾经在一个雨天遇到于长秋,那时候我和程晓茶撑着一把伞,去植物园看开放的莲花。那些花朵在水面上,在雨幕里无声的绽放,那一点点凌乱的雨丝飘进伞下,沾在脸上,身上。
然后我看到站在水中间,站在九曲竹桥上的于长秋。
他没有撑伞,雨就那样落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那里的姿态,就象水中孤零零的莲花。那样清冷,那样寂寞。
他眉间的忧郁就是他的利器,一瞬间令我心神震荡,不能自己。
那是舞会后的见面,我以为那是偶然,是我们有缘。
是啊,也没有错,我和于长秋之间是有段缘,不过那是一段孽缘。
我想不起我当时和他说了什么。下着雨的植物园里那么安静,安静的象一场梦,声音大一些就会将梦惊醒。
我陪他一起站着,有片树叶落下来,我伸手接住。
但是那叶子后来去哪儿了?我后来再找时,已经找不到。
那一天,那一年,那些事,那些人……
都象那片无可柰何的落叶,早已经在时间的洪流里,不知去向。
凌乱的交错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一个穿着白色的裙子的女孩子,头发披在背上。她的脸我看不清楚,时远时近的身影象是在雾中穿梭。她说话的声音很细,笑声清脆,白色的裙角在风里一飘一飘的,有另一个人走近他,那两个人虽然接近,但中间却始终是有一道障碍,她几次鼓起勇气,想拉他的手,但是他已经走远了。
好熟悉……
我看着少年时的自己,如任何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憧憬着爱情,懵懂的,冒失的想摘下苦涩的荆棘果实。
但是最后我得到的只是伤害。
我又看到了自己逃亡时的片断,和许多许多人挤在狭小的客舱里,脚都没有办法伸直,水只小小的一瓶,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离我不远坐着一个女子,她抱着一个婴儿。孩子没有吃的,连质量最差的那种简缩营养剂也弄不到,孩子哭一阵,女人喂他两口水,他就再昏沉的睡去。
这样艰难的逃亡之路,生命可能会终结在任何地方。
我遇到了李汉臣,和他正面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没注意到这个人的长相,只看到了他的一双眼。两个人互相戒备,又互相依靠……
后来,我们居然也共同延续了一个新的生命。生活那么艰难,连一滴水,一点点药品都是宝贵的。我们要离开那个暂居的地方,我甚至已经记不起,儿子出生的那颗星球叫什么名字。我只是记得,我抱着儿子,在那个兵荒马乱的航空港里等了又等,焦急,烦躁,惶恐……最后是绝望。
我抱着儿子,就象我以前看到的那个母亲一样,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敢放松分毫。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他喂食,自己只是喝些水,靠着几粒营养剂挨过那段最艰难的行程。
后来我变卖了一直戴在身上,母亲留给我的项链,找到栖身之地,儿子一天天长大……
记忆中最多是人的面孔,熟识的,陌生的,完整的,破碎的……有的在眼前萦绕不去,有的却是一闪而逝……它们旋转着,渐渐化为一点点的碎片,扑面洒了下来,象是落了一场无痕的雨。
一切渐渐归于沉寂与黑暗。
第107章
有什么东西流进身体,带着一点暖意的液体,让麻木的肢体又重新感觉到了疼痛。如渐渐靠近的火焰,先是有些暖,再来就是热,烧灼一样的痛感渐渐鲜明起来。
我在睁开眼之前,先感觉到了疼痛。
我不是第一次躺进医疗用的修养舱,这里面的味道我知道。
或许是错觉,也可能是我太敏感,没有睁开眼睛,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
是谁?
我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吗?
身体动不了,虽然很疼,但是不能动。许多人在躺进医疗舱的时候,为了防止伤患乱动加重伤势,都会把手脚扣起来,我现在也这种情况吧?
但是,将我放进来的夫,应该是出于怕我逃走或有什么别的异动的原因,才将我的手脚固定住的吧?
我缓缓的睁开眼,一片蓝蒙蒙的莹光,交不刺眼。那光是医疗舱运行时的光团,很柔和。
我的脖子缓缓的转了半圈,除了那些光,什么也看不到。
医疗舱的隔间局也很到位,我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是我可以感觉着有人在碰触舱壁,轻微的几下嘀嘀声响,似乎是在调节温度或是疗强度。
我知道自己是当了俘虏。虽然不确定是落在了谁的手里,就现在看,我的待遇还不错。
也许他们明了我的身份,认为我奇货可居,所以要将我治好,再去换个好价钱。
我闭上了眼,我最不希望发生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讨厌这样。
为什么……我以为我会摔死,可是我却还活着。
就象上次一样,明明最该死的是我,可是最后死的却是父亲和云芷,还有,许多的无辜的不相关的人。是因为我,因为于长秋将我抓在了手中,所以父亲和云芷才会丧命,都是因为我……我曾经在心中多少次悔恨,多少次追悔莫及,多少次对自己恨的彻骨,我是那么坚定的下过决心,这一生,再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再不会让自己被别人掌握把柄……
可是,现在怎么又重蹈覆辙了呢?
我觉得眼睛酸涩疼痛,然后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甜香,象是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是,是助眠剂。
我想让自己清醒,但是身体却屈从于本能。太疲倦了,体力太弱。而药物的作用渐渐加重,我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身体似乎包裹在一团水里,漂浮着,没有重量,没有知觉。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醒过来,快醒过来,这里是危险的地方,不能够再睡了。可是这一点微弱的声音不足以唤醒沉睡的意识和身体。我恍然着,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的游移徘徊,意识好像被切分成许多的小块,每一块都有一点重要的信息,但是却无法拼成一节完整的思绪。
那些碎块里面,有欢乐的记忆,也有迷惘的伤感。有不同的人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清晰的,又或是模糊难辨的。
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天真无忧的小弟,还着婴儿肥的脸颊……又有点疑惑,是小弟吗?还是,还是我的孩子?啊,我有孩子了,一个男孩儿,他那么可爱聪明,是我生活的全部希望……可是他在哪里呢?他的父亲是谁呢?
我记起来了,他的父亲是个和我一样被追捕的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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