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俪人》第6章


呵呵,真不好意思。但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好像都会愈来愈不要脸。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她连坐在他腿上剥葡萄喂他吃的蠢事都干得出来哩……
“那么,”他暗咳。“事情就这么说定:婚约照旧?”
她羞怯地垂望鞋面点点头。
他极力忍下放心的叹息,板着俊脸,坚守硬汉立场。“为免节外生枝,我会尽快打理我们的婚事,细节我会亲自和你太爷洽谈。”
“什么节外生枝?”
他咬牙一阵子,才厌恶低吟,“我怕你肚里可能有了孩子。”
耶?孩子?“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就是昨天。”
愈说愈玄了。
“别再多想这些。”他也没空详细解释。“如果没别的事就——”
一只小手偷偷拉住他旋身而去的西装衣摆。力道虽然微弱,却直撼他的灵魂。
蓦然回首,就瞥见安坐在花凳上仰望他的羞涩容颜。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类困窘,只能一脸死相地公事公办。
“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但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你要不要喝茶?”
“不要。”
“那……要不要吃点心?”
“谢了。”
“想不想看我家的古董收藏?”
“没兴趣。”
“可是你昨天在房里不就在检视我家的收藏纪录?”
这下他可终于完全转回身来。“你眼睛还真尖。”
“你想找我家的哪样收藏作指定嫁妆?”快快请坐,一起来好好聊聊吧。
他不想再耗下去挑战自己的定力,也不想拿她当探测内情的工具。“不劳费心,这事我自会处置。”
“喔。”好冷淡……但她就是不死心。“你看那些纪录可能只是浪费工夫,因为很多上头登载的极品,早已不在我们府里了。”
俊眉一蹙,害她心脏跟着一抽。
“没办法呀,王府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各自想办法开源节流。”变卖家当,省时省力。手脚利落些,也就没人发现。
“现在府里剩下的大概还有多少?”他冷道。
“不到一半吧。这一半里头又有一部份是赝品,真品早就当掉了。”
“你真清楚。”
“是啊。”呵呵,很贤慧吧。
“通常只有作贼的才会明白有多少东西已经不在。”
喜棠笑容顿时冻僵,状甚冰清玉洁。
“你私下偷当府里的东西?”
呃啊……
“你平日窝在家中,又没什么额外开销,拿那些钱做什么?”
“时、时候不早了,我想……”
“你是个人私自典当家产,还是另有共犯?”
死了。她没成功留住一个可谈心的情人,却留住了一尊铁面无私的恶煞。
“干嘛脱鞋子?”
“好像……进石子了……”
“少埋头打混,给我坐好回话!”
呜,他的正气凛然的确很迷人,但不包括用来对付她的时候。
他简直失望透顶,一肚子火。“为什么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我没有偷鸡……”倒有摸狗。“可我只摸大妞妞……”
“还敢顽皮!”他重喝。“你明知是错的事,你还去做,做了又完全不悔过。你的是非之心在哪?你对这个家的责任感在哪?”
讨厌,她是想找他情话绵绵的,现在却被骂到臭头。
“我还没娶你过门就发现你一大堆毛病,成亲之后该怎么处置?你又会用什么态度面对我和你的家?”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那样啦。”赶快卖可怜。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愈来愈难以捉摸她的面目。“你在夜宴上公然促销自己,急着抢亲,又直接跑到我下榻之处陪酒兼独处,还乘机大开利益交换的条件,拿终身大事做筹码,现在则发现你私下典当家产,而且满不在乎。”
哇。“听起来……我好像满烂的。”真有意思。
他着实不愿接受事实,可这张纯稚娇颜底下硬是包藏着腐败心肠,教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恨。
“你希望我心地善良一点吗?”她说得像在问咖啡要加几匙糖。
他闭眸屏息,调节情绪。
“你需要好好的管教一番。”
“你要管我吗?”
“不然呢?”
“真的?”
他还以为他眼花,但,她确实是在开心。这是什么奇怪反应?
“你真的要亲自管我?”
“你皮痒欠人揍吗?”他已经莫名其妙到火气四溢。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啊。”
她天真的雀跃笑容,怔醒他的思绪。
喜棠从来就不是家中重要的角色。父祖叔伯们妻妾成群,儿女满门,喜棠不过是众多人口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自小由看妈丫头们带,周遭不是闲散糜烂的少爷小姐,就是迂腐酸臭的老学究,只教之乎者也,不管为人处世。谁会管她死活?
她的少根筋也未尝不是老天的格外恩待,没有被污染得太彻底,也没有因此失去天真的本性。
他能苛责她什么?她不过是单纯地期待有人关注,不管是任何方式的关注,都能让她开心不已。
“是的,我会亲自照料你。”
喜棠专注地瞻仰他转而温柔的承诺,连奔回她脚边的大妞妞都无暇理睬。
“你的衣食住行,我会为你打点好。你的品德修养,我会一一指导。你这一生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可以不断长进,变得更好。”
她好喜欢世钦这样跟她说话。“万一,我变得太好了呢?”
“那是变相的坏。”
“啊?”
“当人觉得自己够好了、太好了,不用长进了,那就叫骄傲。”
世钦好棒,每一句话都好有学问喔……
“我走了,好好保重。”保重身子,也保重小小心灵。
喜棠差点在他大掌抚揉她脸蛋的刹那蒸散成水气,痴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老半天回不了神。直到大妞妞在她脚边哀鸣到快痛吠的地步,她才恍恍惚惚地把它抱回怀里,呆望早没了人影的花丛幽径。
“啊,大妞妞,姐姐真的没救了。”连每个叹息都软呼呼、甜蜜蜜的。
嗯,决定了。为了世钦,她非得用功不可,努力学习做个好妻子。原本她对成亲之事毫无概念,不过是尽男婚女嫁、传宗接代的本分罢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发现,婚姻中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她好像爱上自己的丈夫了。
从那天起,喜棠每日为做贤妻埋首奋斗,流着鼻血全力苦读……春宫图。
第三章
世钦与喜棠的婚宴,拖延了他原本返回南方的日期。一个北京、一个上海,两家不同声浪透过各式管道相互攻击,外加旁观者凑兴的贺电,喜棠府里电报收发的数量,几成全城之冠。
喜棠本家已是落败中的王府,门面却依旧风风光光。世钦深谙此道,大手笔地筹办北方婚宴。按满洲旧俗,女方家要大宴亲友吃肉,喜棠的家人席开三天,日夜不辍,不限亲友,都可上门大快朵颐。
女方豪迈大宴,男方买单——该喜棠家付的钱,全由世钦私下负担。
热热闹闹一场格格出嫁的好戏,办得喜棠只剩半条命。之後连休养生息个几天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世钦一行人拖入火车头等厢,一路杀往南方,赶赴夫家正式的大礼。
她不行了。
连日劳累,加上长途跋涉,她又坐不惯火车,睡不安稳。在火车上,她几乎天天上吐下泻,苟延残喘地度日。
“喜棠,来,把糖水喝下去。”
“不要……”放她瘫在褥上自生自灭吧。
“不行,世钦哥交代,你一定得不断地喝水。乖,起来。”
喜棠欲振乏力地望向同行的姊姊喜柔,勉强起身,却只拾得起脖子以上的部分。“姊……你可能要扶我一下才行……”
与妹妹同龄的喜柔虽然温婉细腻,却也是个没伺候过人的大小姐。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如何一面端稳糖水、一面扶喜棠起身。
“糟糕,钏儿清理你的衣服去了,纽爷爷又在别的车厢午睡。”这下还有谁能帮忙?“这样吧。喜棠,你端糖水,我就可以空出手扶你起来。”
“好……”只不过她的手虚软似芦苇,哪撑得住整碗糖水?加上起身时的震颤,以及大妞妞的捣蛋……
“啊!”
“大妞妞!”
两小姊妹尖叫成一团,为这场乱局增添优美旋律。
完蛋了,这全是甜的东西啊。”喜柔难过地甩甩被翻倒糖水溅湿的手,无助得快掉泪。“现在褥子、衣裳又得重新换一遍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喜棠她只要能躺下就行,其他什么的,都随便啦。
“喜棠,要不要叫世钦哥过来一趟?”看她这样虚弱,实在教人担心。
“不要,让他忙去……”
她知道世钦为了办妥婚事,推开不少正事。不仅上海天天来电话,电报也是一份接一份地发个不停,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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