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朦胧鸟朦胧》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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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去蒙他的嘴,他握住她的手,把面颊贴在那手上,眼睛不看她,他低语著说:
“我要向你招认一件事,你别骂我!”
“什么事?”“我以为——你和扫帚星在一起,我以为我又失去了你!我以为你变了心……”他咬咬牙。“这一夜,对于我像一万个世纪!”他抬眼看她,眼睛里有著雾气。“答应我一件事,灵珊。”“什么事?”她再问。“永远别‘失踪’,那怕是几小时,永远别失踪!”
她用手勾住他的头颈,把他的身子拉下来,主动的吻住他。韦鹏飞走了以后,她真的睡著了,只是,她睡得非常不安稳。她一直在做恶梦。一下子,梦到阿裴两只手都割破了,浑身都是血。嘴里自言自语的说:“我做错每一件事,我一了百了。”一下子,又梦到陆超胸口插把刀,两个眼睛往上翻,嘴里还在理直气壮的吼著:“我有罪吗?我欠了你什么?我有没有对不起你?”一下子,又梦到邵卓生抱著阿裴的身子,直著眼睛走过来,嘴里喃喃自语:“她死了!她死了!”一下子,又是阿秋在搂著陆超笑,边笑边问:“为什么她要自杀,得不到男人的心,就自杀吗?”一下子,又是阿裴穿著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站在韦鹏飞面前,说:“男子汉大丈夫,对感情该提得起放得下,尽管缠住我做什么?”一下子,变成了韦鹏飞携著阿裴的手,转身欲去,韦鹏飞一面走一面对她说:“灵珊,我真正爱的不是你,是阿裴!”
蓦然间,电话铃声狂鸣,灵珊像弹簧般从床上跳了起来,惊醒了,满头都是冷汗。同时,刘太太在客厅里接电话的声音,隐约的传进屋里:“你是谁?邵卓生?灵珊在睡觉……”
灵珊抓起了床头的分机,立刻对著听筒喊:
“邵卓生,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是的,灵珊,”邵卓生的声音是哽塞的,模糊不清的:“你最好快点来,她大概不行了……”
灵珊摔下电话,跳下床来,直冲到客厅,再往大门外冲去,刘太太追在后面叫:“灵珊!你去哪一家医院?你也留个地址下来呀……”
灵珊早就冲出大门,冲下楼梯,冲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医院,灵珊刚跑到病房门口,就一眼看到邵卓生,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用双手紧抱著自己的头。而护士医生们,川流不息的从病房门口跑出跑入,手里都捧著瓶瓶罐罐和被单枕套。灵珊的心猛往下沉;我来晚了!她想。她已经死了!阿裴已经死了!她走过去,邵卓生抬起头来了,他一脸的憔悴,满下巴的胡子渣,满眼睛的红丝。
“灵珊!”他喊,喉咙沙哑。{奇书qisuu手机电子书}
“她——死了吗?”她颤栗著问。“不,还没有,医生们刚刚抢救了她。”邵卓生说,望著她。“不久前,她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在医院,发现有血浆瓶子和氧气筒,她就发疯了,大叫她不要活,不要人救她,就扯掉了氧气管,打破了血浆瓶子,好多医生和护士进去,才让她安静下来。他们又给她换了新的血浆,又给她打了针。医生说,一个人真正的不要活,就再也没有药物能够治她。她现在的脉搏很弱很弱,我想,医生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灵珊静静的听完了他的叙述,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阿裴躺在床上,两只手都被纱布绑在木板架子上,她的腿也被绑在床垫上,以防止她再打破瓶子和针管。她像个被绑著的囚犯,那样子好可怜好可怜。她的眼睛大睁著,她是清醒的。一个护士正弯著腰扫掉地上的碎玻璃片。好几个护士在处理血浆瓶子洒下的斑斑血渍。灵珊站在病床前面,低头注视著她。“阿裴。”她低声叫。阿裴的睫毛闪了闪,被动的望著她。
“何苦?阿裴?”她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她那被固定了的手。“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自杀,我要让爱我的人难过,要让他后悔,如果做不到这点,我不会自杀。”
阿裴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瞪著她。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她开了口,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早知道他不会在乎,我死了,他只会恨我!恨我没出息,恨我不洒脱,恨我给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阴影。”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这样做?”灵珊睁大眼睛。“我并不是报复,也不是负气。”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活得好累好累,我真正的,真正的不想活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重复灵珊的话,眼睛像两泓深潭。“人为什么活著?你知道人为什么活著吗?为了——爱人和被爱,为了被重视,被需要。男人被女人需要,丈夫被妻子需要,父母被子女需要,政治家被群众需要……人,就因为别人的需要和爱护而活著。我——为什么活著呢?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非我而不可!”
“你知道有一个人直在照顾你吗?”
“你说的是扫帚星?”她低叹一声。“他会有他的幸福,我只是他的浮木。没有我,他照样会活得很好,他不是那种感情很强烈的人!”“你需要一个感情很强烈的人?”
“不。我已经没有需要,没有爱,没有牵挂,没有欲望,什么都没有了。我活著完全没有意义,完全没有!”
灵珊望著她,她的眼睛直直的,向前射过去,透过了墙壁,落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毫无生气,毫无喜怒哀乐,毫无目标……灵珊蓦的打了个寒战。真的,这是一张死神的脸,这是一张再也没有生命欲望的脸!一时间,恐惧和焦灼紧紧的抓住了她,她真想捉住阿裴,给她一阵乱摇乱晃,摇醒她的意识,摇醒她对生命的欲望,摇醒她的感情……可是,灵珊无法摇她,而她,阖上了眼睛,她似乎关掉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窗子,不想再看这个世界,也不想再接触这个世界了。“阿裴!”灵珊喊。她不理。“阿裴!”灵珊再喊。她仍然不理。“阿裴!阿裴!阿裴!”灵珊一叠连声的叫。
她寂然不为所动。邵卓生冲了进来,以为她死了。一位护士小姐过来按了按她的脉,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对灵珊说:“她是醒的,但是她不理你!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灵珊抬头望著邵卓生,沉思了片刻,她对邵卓生很快的说:“你在这儿陪她,我回去一下,马上就来!”她如飞般的跑走了。半小时以后,灵珊又回到了病房里。病房中静悄悄的,邵卓生靠在沙发中睡著了,一个护士坐在窗边,遥遥的监视著阿裴。阿裴依旧静静的平躺著,依然闭着眼睛,依旧一点表情都没有,依旧像个死神的猎获物,依旧毫无生气毫无活力。
灵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一本册子,她像个神父在为垂死的病人念祈祷文,她平平静静的念了起来:
“初认识欣桐,总惑于她那两道眼波,没从看过眼
睛比她更媚的女孩。她每次对我一笑,我就魂不守舍。古
人有所谓眼波欲流,她的眼睛可当之而无愧,至于‘一
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更非夸张之语了。……”
她坐在那儿,清脆的、虔诚的念著那本“爱桐杂记”,一则又一则。当她念到:“今夕何夕?我真愿重做傻瓜,只要欣桐归来!今
生今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让我像对欣桐那样动
心了,永不可能!因为上帝只造了一个欣桐,唯一仅有
的一个欣桐!”阿裴忍无可忍了,她的眼睛大大的睁开了,她哑声的、含泪的叫:“灵珊,你在念些什么?”
灵珊把册子阖起来,把封面那“爱桐杂记”四个字竖在她面前。阿裴的眼睛发亮,脸上发光,她呼吸急促而神情激动。灵珊俯下头去,把嘴唇凑在她的耳边,低声的,清晰的说:“阿裴,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爱你吗?真的没有一点点东西值得你留恋吗?甚至你的女儿——楚楚?”
阿裴张开了嘴,陡然间,她“哇”的一声,放声痛哭了起来。邵卓生和护士都惊动了,他们奔往床边,只看到阿裴哭泣不已,而灵珊也泪痕满面。邵卓生愕然的说:
“怎么了!怎么了!”灵珊把手里的册子放在阿裴的胸前,说:
“剩下的部分,你自己去看吧!”月朦胧鸟朦胧36/40
抬起头来,她望著邵卓生:
“你是少根筋,这故事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但是,我想,她会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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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韦鹏飞心神不定的上了一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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