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第15章


她噫了一声,有点讶异。
正要开口,又听他咬牙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定妳了,容不得妳反悔!」
如果不是她伤势未愈,他的神色像是笃定直接将她推上床解决……梦里很怜惜的吻真是假的吗?
「大房、二房、三房……家妓,外加美艳丫鬟都是这么来的啊……」她喃喃。
「什么?」她又在说什么了?
这年头的男人太过自我又霸气,她不会意外,只是殷戒平日看似沉默内敛,唯独失控的两次,一是那日在城外试图霸王硬上弓;一是现在她偶然撞见了他的真面貌。她想弄清楚什么样的性子才是他的本性。
事出必有因。她微微皱着眉头,注视他过份俊美的中性脸庞。
「为什么要易容?」
「妳看不出来吗?」
「唔……怕被人认出跟右都御史有三成像?」温暖她手的大掌蓦地紧缩。
「半年多前我根本不知道有右都御史这个人,我为他改变相貌做什么?」
「不是躲人吗?那你为什么要掩饰好看的相貌?」
瞪着她的美目几乎喷出活生生的火了。「妳瞎了眼吗?打我懂事起,人人指点我,背后说我相貌令人作恶!妳曾在南京城里看过这样的相貌吗?不觉得恶心吗?」见她一时怔住,他暗暗吸口气,告诉自己,她没在第一时间逃跑就该是万幸,看着他的脸而没撇开已是够他意外了!
这么精美到像拼凑而成的脸庞……他少年时最后一次看见时,几乎干呕不止。
她怎会没有感觉?
她怎会?
「在我家乡,你这种人……跟我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她慢吞吞地说道。才一说完,就见他又急又怒,将她轻压在床被之间。
「我不会弄疼妳,不会弄疼妳的伤口。」精美的脸庞有抹绝望,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哑开口:「妳不须要使力,一切让我来就好。」
「等等!等等!你混蛋啊……」这猪头!连话都没听完,就变态成这样!赶紧吃痛叫道:「好痛好痛好痛……」趁他怔住,连忙翻身侧躺,避开他的魔掌。
「半月?」
「我痛死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只是话说得有点慢而已,有必要这么猴急地扑上来吗?」她喘了几口气,才瞪着他。「如果你对我没有怜惜,就不要碰我!我不喜欢你故意拿身体来诱惑我!我喜欢你,但绝不要建立在莫名其妙的欲望之上;就算我意乱情迷,我也不会因此多喜欢你,或者从此死心跟你!笨蛋!」
「怜惜?」
他像完全不懂这两个字。这人真是笨蛋吗?明明他抱她上厕所时,眼眸透着怜惜;明明温暖她的手时,眼里写着怜惜,他是装傻,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流露出多少对她的怜惜?
这头大猪!
「在城外,你隐藏你易容的秘密,想兽欲得逞了再说。现在我看见了你的脸,你还是想用同一招对付我,殷戒,你还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兽欲?」他哪来的兽欲?胸口暗自起伏一阵,他咬咬牙,忍气道:「妳什么都不知道,像真是从海外的国家来的!妳要知道,我就让妳知道,曾有一阵,皇亲贵族流行一种游戏,把民间民女视为玩物,看看谁能生出俊美的小孩……我就是这样的产物!我十岁才知道我爹是谁!十岁才知道为什么我生得异常!他呢?玩个一、两年,连我娘是谁都记不得了!」见她眸里流露讶异,却无嫌恶,他心头紧缩,仍是继续说道:「十五岁到十八岁那三年,我进了章府,却始终没有认他。妳知道我在那里做什么吗?他性喜渔色,跟那个右都御史一模一样!妳说,我在里头做什么?」
她心一跳,脸色微变。
原来他说他对他的爹一点感情也没有;原来他说他服多了催情药,已经没有效用了;原来他浑身上下透着无尽的妖媚;原来他只懂得用这种半强迫式的诱惑让她留下;原来他多讨厌他的脸;原来他不知道怜惜如何写……原来这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完蛋了……」她喃喃。
「半月!」他见她脸色果然不太对了,却不甘心、不舍得放手。
「……我完蛋了……」眼瞳慢慢映进他俊美异常的脸,彼此注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你能不能穿上衣服?」这样是有点养眼,但她还是很保守的。
他怔了怔,终于还是取来件上衣随意穿上。
「这样好多了,起码我可以专心说话了。殷戒,还记得我放纸鸢时说的话吗?现在是过去的形成,过去有好、也有坏,我好佩服你,你竟然能有现在这番成就,我佩服极了。」
「妳……当真听懂了我说什么?」
「只要你说话别这么文言文,我当然听得懂……奇怪,殷戒,我到底养了多久的伤,冬天了吗?为什么我明明穿这么多,却有点冷?」
他闻言,迟疑一下,见她没抗拒,便和衣上床,小心翼翼地搂住她,让自己的体温暖她。隔着她的衣衫,果然透着凉意。
现在根本还没有入秋啊,她的体质因为催命的箭伤改变了吗?
「老大夫说妳失血过多,等妳完全康复,身子骨一好,就不会忽冷忽热的了。」他柔声道。
「喔……殷戒,你从母姓吗?」
他应了一声。
「你一直都是易容成那张普通的脸吗?」
「不,年少我戴着面具,但终究易招人注意,于是请人教会我易容,从此不再照镜。」
「那右都御史不知道你的真面貌了?」
「只有妳一个人看过而已。」他补了一句:「右都御史交给我,妳不必再怕他。」
她皱眉。交给他?亲兄弟能做什么?如果他真对右都御史做了什么,也不过是在扭曲的过去再加一笔灰暗的记忆而已。
小手慢慢搭上他的腰,他的身躯顿时紧绷起来。明明外表看起来很沉稳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吗?难怪有时他像两面人,沉稳内敛,或像刚才不顾一切想要得到她,原来全是因为过去啊……
她看过多少新闻,不是自家亲人,就算再悲惨,也当是隔着雾掉个几滴泪就算,偏偏让她遇见了他──
她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这种落后地方有什么好?偏偏有他!
「我想睡了,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殷戒见她当真不怕,又见她似乎累极,只得先让她休息。
「不管你听见什么,都不要跟我说话了。」
他闻言有点莫名其妙,她却埋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殷戒以为她要取暖入睡,小心调整姿势,让她不会压到自己的伤口。
未久,怀里的身子开始在颤抖了……他微讶,听见她抽噎的泣声。
「半月?」
「混蛋,我不是叫你不要理我吗?」
「……」
「我哭哭都不行吗?都不行吗?」脸不肯抬起来,索性哭得用力,全身剧颤起来。
他吃惊又不明所以,只能道:「妳哭什么?妳的伤势还没全好,会痛的。」方才还这么正常,一转眼就哭得这么凶!
「你管我!你管我!」
殷戒听她凶巴巴的,整张脸却使力地埋进他的怀里,一点也不怕他。那她哭是──他叹息,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
「爷!殷爷!」清晨的冷雾里,看不清那男人的容貌,但依着灰色的衣物跟背影,元夕生追了过来。
颀长的身形顿时停步,却不回头。
「爷,那个、那个……」瞪着他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启口。
「你有话就直说吧。」
「您……刚从鱼姑娘房里出来?」
「嗯。」
「现在天亮了……」
「是啊。」
心知这个殷爷一向不爱多话,元夕生深深深地吸口气,道:
「爷,男女授受不亲……」
「她手脚冰冷,我暖和她有什么不对?」
这么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么过份的事实……元夕生颤抖地指着他的背,老成的脸抖抖抖,终于咬住一口牙。
「爷,好歹……好歹……我们相处一阵,能不能告诉我,明明身边有美色,为什么要去碰个卖旧书的小老板?」他无法理解,真的。
「美色?也是。你一说,我记起来了,我身边的确还有一个可以随意传唤的女人。是谁告诉你,我一生只要一个女人的?」
那就是说,先搞定房里那个,再顺理成章接受身边的美色?虽然这是男人贪婪的天性,但他总觉得殷爷曾经这么地洁身自爱,不该一夫二妻……他心里微觉不舒服,却不敢深究。
「对了,晚点你跟怀安去药铺抓药,我怕她少根筋,漏了大夫的叮咛,可就不好了。」
「这倒是。」怀安那丫头有时挺傻的,谁知会不会有人看上了她的美色,随便骗骗她,她也跟着走了。
「我要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都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十四名新仆先进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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