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墨》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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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外表如一朵花的她内心已经枯槁。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这件可怕的事。
戏出来了,一场试映,已叫观众惊骇赞叹。
影评人这样说:“刘印子好象在演自己,自导自演,把现实生活经历灌注到戏里。”
“一个奇女子的故事由不平凡的女星演出,同剧中人一样,刘印子也是一个混血儿。”
“终于有了会演技的女星。”
“荷里活垂涎她的美色及演技。”
自戏上演以来,印子睡得很舒服很沉实。因为她知道,即使万一摔下来,她也已经赚得足以一生享用的声誉,这真是一项最大的安全感。
她与他乘船欣赏挪威的冰川,心境平和,不再有任何挂念。
真的吗?心底深处,仍然有一个人。裕进,这个平凡普通的名字,一直在她心里占着位置。
他在做甚么,他好吗,他有否想念她,他可有了新的女友,会不会用不褪色的印度墨,在她足底描上祝福的图案?
这个时候,裕进与他的学生正在踢泥球。
球场连日大雨,泥泞不堪,男生忍了几日,瘾发,技痒,一见太阳,不顾一切下场。
足球飞出去的时候,夹着一大团泥浆,很快所有队员都变成泥鸭。
他们又发现另一边游戏,看见女同学走过,立刻表示友好前去拥抱。
少女们兴奋之余尖叫起来,一条街外都听得见。
裕进当然不敢对他的学生造次,他捧着球前去冲洗更衣。
在图书馆走廊附近他碰见了哲学系主任。
裕进低着头想混过去。
胡教授眼尖,“是裕进吗?”
裕进不得不立正了说:“是我。”
胡教授说:“裕进,我同你介绍,这是小女祖琳。”
那女孩子一见有人浑身泥,颜脸都看不清似黑湖妖,不禁退后一步。
裕进忽然淘气,把球夹在腋下,抢前双手紧紧握住那女孩玉手,好好摇了几下,“你好,幸会,欢迎大驾光临。”
那胡小姐穿着一身骄傲的白衣,被裕进搞得啼笑皆非,胡教授不以为忤,“裕进,来喝下午茶。”
※※ ※
“我更衣就来。”裕进说。
一抬头,看到冷冷的一双大眼睛。天涯何处无芳草,凡是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一双闪烁晶莹的大眼,从瞳孔看进去,几乎可以观赏到她的灵魂。
裕进换上便装,骑脚踏车到胡教授的宿舍去。
胡祖琳在露台点杨桃灯,裕进抬起头看到各式花灯,不禁想到童年好时光。
他曾问印子:“中秋节你们做些甚么?”
“家里冷清清,从来不过节。”
“甚么,不讲嫦娥应悔偷灵药的故事?”
“别忘记我生父是葡人。”
印子也不觉特别难过,她的心,别有所属,不在乎这些小玩意。她当务之急是名成利就。
胡祖琳已换上便服,看到有人在楼下凝望,不禁好奇,自露台上看下来。她一时没把陈裕进认出来,随口问:“找人?”
裕进脱口念出十四行诗:“你拥有大自然亲手绘画的面孔,是我爱念的女主人……”
胡祖琳微笑,“你是谁?”
胡教授出来一看:“裕进,快进来,司空饼刚出炉。”
裕进自脚踏车后厢取出两瓶香槟作为礼物。
胡祖琳纳罕:他就是那泥鸭,是父亲的学生?
裕进也在想,教授的千金不知来进修哪一科。
坐下,喝过茶,吃罢点心,裕进问:“请问祖琳读哪一科?”
祖琳一怔,“医科。”
“呵,悬壶济世,那可是要读六年的功课。”
祖琳微笑,“你呢,在家父的哲学系?”
胡教授大笑,“在说甚么啊,你俩是同事,不是同学,两个人都已毕业,是讲师身分。”
裕进很欢喜,原来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多好,有恋爱自由,有私奔主权。他松弛下来。
“祖琳,裕进很有才华,不拘小节,极受女学生欢迎,课室爆棚。”
裕进啼笑皆非:“这算甚么介绍?教授,我的好处不止那一点点吧。”
教授一直陪笑。
祖琳想,人不可以貌相,原来他是同事,已经在做事了,可是怎么一脸都是孩子气。父亲请他来喝下午茶,是故意制造机会吗?
教授说:“祖琳,你做人太紧张,向裕进偷师吧,学学他的逍遥。”
裕进又抗议:“教授,我工作时也很认真。”
“祖琳最近老在睡眠中磨牙──”
“爸。”祖琳跳起来阻止。
“祖琳你真该松弛神经。”
裕进奇问:“是甚么引致困扰?”
祖琳不回答。
※※ ※
教授答:“她母亲与我离异后要再婚。”
裕进不由得劝道:“胡医生,这是好事,你应当庆幸一位中年妇女以后不再寂寞。”
祖琳不忿一个陌生人来教她如何做人,忍着不出声。
“你还霸住母亲干甚么,你早已长大成人,不需她晚上说故事给你听。”
祖琳发呆,是吗,她竟那么自私?“不,我是为她幸福着想,对方比她年轻三年,可能贪她财富……”
“只有她知道她要的是甚么,你几岁?”
“二十六。”
“你比我大三岁,我不可以追求你吗,十年八载也不算甚么。”
胡教授称赞:“说得好。”他真豁达,前妻将嫁人,他竟那样高兴。
祖琳走到露台上去吹风。裕进斟了香槟,给她一杯。
祖琳问:“你真是大快活?”
“怎么可能,全是我硬装出来,如果不能哭,最好是笑。”
“你有甚么烦恼?”
“说来话长。”
黄昏,天色未暗,有理没理,月亮已经爬上来,银盘似照耀人间。裕进想起在邓老师处学来的诗词,他说:“月是故乡明,千里共婵娟。”
祖琳指正,“这一句不同下一句挂单。”
“应该怎么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华人总是奢望一些达不到的意境。”
祖琳干了手上的香槟:“好酒。”
“谢谢,一个朋友教会我喝这牌子。”
“女友?”
裕进很温文的答:“不,她从来不属于我。”
“美人?”
“祖琳,你也很漂亮。”
这句话说出来,裕进自己吃一惊。能够这样理智客观地讲话,可见已经清醒了。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
祖琳听到赞美,欣然一笑,全盘接受。
“你在医科专修甚么?”
“儿童骨胳移植。”
裕进想:在他父母心中,这是比丘永婷更理想的媳妇。假使印子有机会升学,她会挑选哪一科来读?医科、建筑、法律都太辛苦,美人的青春岁月有限,需好好利用,那么美术、哲学、历史又过分虚无,计算机、机械、化学……想来想去,竟没有一科适合她。
胡祖琳见他出神,轻轻问:“想甚么?”
他笑:“中秋节,吃月饼。”
“我们家有苏州月饼。”
“家母说我小时候第一个学会的字是饼饼,不是妈妈。”
祖琳笑,“爱吃是福气。”
第9章完结
“童年与成年中间一段日子不知怎样胡混过去。”裕进欷?。
祖琳看着他,“一定很精采。”
教授出来问:“谈甚么那样高兴?”
“我与祖琳十分谈得来。”
“那么,留下吃晚饭。”
裕进踌躇,他与任何人都合得来,这是他的天赋本领,所以课室满座,学生都喜欢他。可是,钟情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他知道,那像是卷入无底漩涡,明知没命,却异常愉快,根本不想逃生。
光是谈得来是不够的。
“我得回家过中秋。”
祖琳并没有留他,多年专业训练令她刚强自重,决不会使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到了家门,大家都觉得意外,虽然同一国土,到底是五小时的飞机航程。
裕逵迎出来,“稀客…——”
“请勿讽刺我。”
“不要误会,我是说你朋友袁松茂来看你。”
裕进一听,大叫起来,“茂兄、茂兄。”
袁松茂穿着拖鞋走出来,简直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胖了许多,似大腹贾,老气横秋。他看见裕进,也吓一跳,“你愈来愈年轻,往回走,不可思议。”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袁松茂上午才到,打算休息一个星期。
裕进问:“生活如何?”
“比从前艰难,过去总有许多闲钱可拾,现在已经没有这一支歌。”
“你不怕啦。”裕进拍他肩膀。
“托赖,敝公司一向谨慎,幸保不失。”
裕进沉默一会儿,终于提到一个他们两人都熟悉的名字:“印子呢?”
松茂讶异,“你不知道?”
“不知甚么?”
“她大红大紫,成为影视界王后,炙手可热,拍摄广告酬劳千万。”
“甚么?”
“难以置信,可是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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