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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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尧重重的点头。“我说对了,”他打鼻子里哼著说:“你对他仍然无法忘情!你的离婚原来只是个手段,要他成功的手段!”
“诗尧,”小双轻叹一声,显得好成熟好执著。“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一年半的夫妻!离婚是我要离的,不是他要离的,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针强心剂,我想,说不定经过这个刺激,他会真正去努力奋斗了,只要他发愤图强,立定脚跟,重新做人,我依然是他的妻子。你不要以为我坚持离婚,就是和他恩断义绝。你认为这是一个手段也罢!反正,我要守那一句诺言,我要等著他拿出作品来和我破镜重圆!”在水一方45/49
“如果他二十年都写不出东西来呢?”诗尧大声问。“我等他二十年!”小双轻声而坚决的说。
诗尧紧盯著她。“小双,你疯了。”他从齿缝里说。
小双迎视著他的目光,默然不语。
“很好,”诗尧喘著气。“你等他二十年,我等你二十年!让我们三个,就这样耗下去吧!”
小双睁大了眼睛,惊愕而激动的瞅著诗尧。
“诗尧,”她哑声说:“你也疯了。”
“是的,”诗尧点著头,斩钉截铁的说:“你要发疯,我只好陪你发疯!唯一不公平的……”他咬牙切齿:“你是为别人发疯,而我是为你发疯!”
小双怔著,站在那儿,她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有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她面颊上滚落下去。诗尧用手指抹去那泪痕,酸楚的、苦涩的说:“你这两滴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
小双不说话,而新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诗尧长叹一声,猝然间,他张开手臂,一把把小双拥进了他的怀里,低下头去,他找寻著她的嘴唇。小双迅速的挣扎开来,她一下子退到屋角,拚命的摇著头,她脸上泪痕狼籍,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不,诗尧!”她连声的说:“请你不要!请你——饶了我吧!”诗尧瞪著她,站立在那儿,他竭力在压抑自己。
“好,我不碰你!”他沙嗄的说:“我答应,再不碰你,但是,你也答应,要留下来!”
小双摇头。“你一定要留下来!”诗尧命令的说。
小双仍然摇头。“你非留下来不可!”诗尧凶恶的说。
小双更猛烈的摇头。“你……”诗尧往前跨了一步,面目几乎是狰狞的,小双挺立著,寂然不为所动。于是,诗尧泄了气,掉转头去,他用力摔头,在桌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喑哑的说:“我竟然拿你一点脾气也没有!”他咬得牙齿格格发响,然后,他再一摔头,冲出房间去了。三天后,小双搬出了我们家。
她在厦门街,租了一层小小的公寓房子,只有一房一厅,所喜的是家具齐全,原来是租给单身汉住的。她去浦城街,搬来了她的钢琴,重新登报招收学生,过她教授钢琴的生涯。去搬钢琴那天,是我陪她去的,因为她不愿再单独面对卢友文。那天,卢友文表现得很有君子风度,他望著小双,显得温和、诚挚,而彬彬有礼。“小双,”他深沉的说:“你会守信用吗?”
“一诺千金,是不是?”小双说。
“恨我吗?”卢友文问,他的眼睛,仍然那样深情,那样忧郁,似乎又恢复了他追求小双的时期。人类,岂不奇怪?得到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却又依依难舍了。
“不。”小双坦白的低语:“如果恨你,我就不会等你,既然等你,又怎会恨你?我只希望………你………你不要重蹈覆辙!”“小双!”卢友文的脸色变得郑重而严肃,他沉著的说:“再发誓也没有用了,是不是?我以前发了太多的誓言!却从来没有兑现过!现在,我不发誓,我要做给你看!因为,小双,我不能失去你,我爱你!”
小双的长睫毛闪动著,眼底又燃起了光采。
“友文,”她恳挚的说,那么恳挚,那么温柔,如果我是卢友文,我准愿为她粉身碎骨。“现在,你再也没有家庭的羁绊了,现在,我解除了你所有的包袱,不拖累你,不妨碍你,但愿你——有所成就!那时候,如果你还要我,不嫌我是你的累赘,我随时跟你走!”
“我知道了!”卢友文盯著她。“你用心良苦!如果我再不发愤图强,我就连猪狗都不如了!小双,你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容易就分手。我已经辞去了工作,下星期,我要到南部去!”“南部?”小双怔了怔,“去南部干嘛?”
“我决定到一个人烟罕至的荒村小镇里去隐居起来,我想过了,都市对我不合适,到处都充满了诱惑,而我又逃避不了诱惑!我要远离尘嚣,到一个小乡村里,或者山地里去埋头苦干!等我!小双!”他握住她的手。“一年之内,我必归来!那时,将是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
“我等你!”小双坚定的说。
我站在一边,心里有股好奇异的感觉,看到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谈论他们“重圆”的“美梦”,好像是件非常荒谬的事!我打赌写成小说,别人都会以为我在杜撰故事。但是,看他们这样握手话别,殷勤嘱咐,我却依然感动。或者,卢友文这次是真有决心了,我想。或者,他真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了,我想。到那时候,我那可怜的哥哥将会怎样?我摇摇头,我不能想了。钢琴搬到小双的公寓里,小双打开琴盖,一张信笺从里面飞了出来。小双惊愕的抓住那信笺,读著上面的文字,然后,她抬头望著我,满脸绽放著光采,她把那信笺递到我面前。于是,我读到下面的文字:
“我要用我毕生的一切,我的整个生命,来追求小
双,来改变她对我的观念。
我要重新做人,我愿奉献一切,不求任何回报。我
的真心话是如上,赤诚的话。至于她对我的绝望,皆因
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都是我应得的。她怜悯我,
我感激,但愿日后能造成她对我有重燃的感情。一年半
以来,她对我的种种好处,我不知珍惜,如今我去了,才
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她。经此打击,我觉得任性和懈怠是
我最大的缺点。现在我已认清了爱的真谛,即使毫无希
望,我都会努力争取,一定要使她对我重新有了信心。
我已经想好一个长篇的材料,将立刻下笔写出,把
成绩贡献到她面前……(不要说,只需做!)”
我看完了,抬头望著小双。
“你认为,”我说:“他的话是可信的吗?”
小双静静的看著我。“太多的失望以后,是很难建立信心的,是不是?”她安静的说:“我想,我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奇迹!是的,小双在等待著奇迹!以后的岁月中,她就一直在等待著奇迹!不止她在等待著奇迹,诗尧也在等待著奇迹,只是,他们所等待的“奇迹”是不一样的。就在这等待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时间在流逝著,不停的、不断的、无止无休的流逝著。转眼间,小彬彬已经三岁半了。在这三年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和雨农早已结了婚,也住在厦门街,和小双只隔了几条巷子。诗晴的儿子也已两岁多了,长得又胖又壮,成为李谦最大的骄傲。诗尧升任了经理,李谦当了编审组组长,雨农通过了司法官考试,正式成为法官了。而爸爸妈妈的“日式改良屋”也已拆除改建了,他们住进了一栋六十坪的公寓里。小双往日在浦城街的旧居,早已踪迹全无,被一栋四层楼的公寓所取代了。小双呢?她忙于作曲,忙于编套谱,忙于电影配乐,诗尧给她接了许多工作,使她连教授钢琴的时间都没有了。而她所作的歌曲,早已脍炙人口,她是我们之中收入最多的一个,“贫穷”已成为历史上的陈迹。但是,她仍然住在那栋小公寓里,连搬一个比较好的房子都不肯。她的理由是:
“房子拆的拆了,改建的改建了,大家也都搬了家了,卢友文回到台北,这儿已面目全非,让他到那里去找我?我不能搬家,我得等著!”“少傻了!”我叫:“卢友文一去三年,杳无消息,谁知道他怎样了?连封信都没写过,你还等什么?而且,真要找你,也不是难事,你已非昔日小双,只要打个电话到电视公司,就可以查出你的地址了。”小双耸耸肩,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彬彬长得活泼可爱,她成为奶奶的宠儿,她学会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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