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魔发师》第20章


挫折感终于教她崩溃了。
她没丢梳子、砸剪具或号啕大哭,仅是悄无声息地让泪滚下颊,静静地梳理眼前这顶乱了序的发丝,一遍又一遍,直到手上的梳子被人取走后,她才失去凭借似地跌坐椅上,抬手蒙住两行泪水成柱的脸颊。
佟青云双臂环胸,一语不发地站在丁香面前由她发泄,他知道只要此刻讲几句赞美之词安慰情绪失控的丁香的话,绝对能赢得对方的信赖,改善两者之间教学相长的良性关系。但是他却不想使出这一招,因为他怕自己将来免不了要辜负她的信任,他没有办法亦步亦趋地保护她不半途跌倒,唯有丁香自己才有这份能力。
他勒住上前扶她的念头,平着音调问:“怎么突然哭了呢?愿意谈谈吗?”
若在平常,打扁丁香也不会对他吐一句怨,但现在的她极度困惑,她像一匹在跑道上被人鞭策的小马,只顾往前,却不知道为了哪桩理由而奔跃。
她埋着脸,把阿奇的话对佟青云重复一遍,嗫嚅地做了结论。“老师,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佟青云歪着一颗脑袋盯着哭得泪人儿似的宝贝徒弟瞧,伤神地问:“别人三两句便把你击垮,你对自己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我不是没有信心,而是根本没有那种天分!”丁香哑着喉咙,声泪俱下道:“我已经尽力了,却还是没有办法达到你所要求的标准,我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让你大失所望。”
“志气全部漏光了,还强辩说不是没信心!”佟青云当着她的面轻斥了一句,半怜半恼的口吻不急也不缓。“你若自寻烦恼、挂记咋天的事的话,就听我这一次劝,将它忘得一乾二净最好。”
“但阿奇说……”
他听到她提起这男孩的名字,眼睛顿闪锐光,不耐烦地质问一句,“你是为别人的一句批评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
丁香一时哑口无言。
佟青云怒瞪她一眼后,没好气地说:“老实告诉你,那个小混混是被人收买来捣你的乱的。”
她愣住了,傻呼呼地问:“我跟他没有任何过节啊!”
“显然你跟收买他的人结过梁子了。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惹到别人?
惹到别人!托他佟大设计师的“洪福”所蔽荫,她惹到的人可多着哪!
但没凭没据她不敢随意道出人名,只得支吾道:“有过小误会,但应该还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老师,那个被你刮了胡子的先生有说是谁吗?”
“他说他是走江湖的,得守行规、讲道义,不能提名道姓。”佟青云盯着她瞧了好一下,问:“你真的一点概念也没有吗?”
丁香闻言,脑子里浮现邓少娟气恼的脸,但很快的把脑海中的影像摇掉,因为她无法确定,只能回答一句,“没有。”
佟青云见她不愿深谈,也懒得逼问,只奉送一句。“大事化小不见得能解决问题,若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我建议你最好跟于姊谈谈。”
“好。”丁香小声地应了一句,手掐着衣袖抹去眼泪,伸手向他取回梳子,打算完成作品。
不料佟青云没将梳子还给她,反绕到她身后,从她的工具箱取出她的专用剪子,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多久照一次镜子?”
丁香讶然地仰望他,见他那副从眼缝里往下看扁人的模样,抿嘴不高兴地答,“天天啊。”
“天天照镜子却还任头发自生自灭?”他撩了她额前的刘海,忍不住轻声评了一句,“姑娘,我看你显然照得不够用力!抬头挺胸,我好帮你修剪一下。”
丁香以为他又要借机发挥,嘴不由自主地撇得委屈,静坐原位任他摆布了十分钟,听着他在她耳边嘟嚷着,“王尔德说过,因为时髦的样子丑得令人无法忍受,所以我们必须每六个月将它的面貌改换一次。”
丁香老大不高兴,想他要损人直截了当地明讲能要他的命吗?何必落落长地引经据典,这简直是跟王尔德借刀来杀人嘛!
这让她一时忍不住,冲口便问:“这个王尔德……好象是同性恋嘛!我听人家说,有不少艺术和流行界里的拔尖人物不是同性恋便是双性恋者,而且自尊自贵得很。老师您也是国际知名的人物,想必与这类的人物共事过,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丁香平素对同志爱人并不反感,只是这回对“人”不对事,意有所指的口吻里净是寻衅。
她屏息静待佟青云的反应,只见他不露愠色地剪着头发,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我的看法是人家如何做、如何想,都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往美处高歌,少对坏处狂吠。”
从他坦荡的口气听来,丁香似乎没搔中他的痒处,她在失望之余,硬撑着脖子反驳,“没办法,我生来属狗,注定要吠的。”
佟青云闻言在她脑门顶上不怀好意地长“哦”了一声,呵呵朗笑,才吭出一句,“那倒奇怪了!”
丁香顿觉他的笑声刺耳,不明所以地扭头,想问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十只指头一撑,温柔地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动。“姑娘,合作点,你再动,我保证你头发上的北回归线就要偏到赤道去晒太阳了!”
丁香才不理他的恐吓,红着泪眼,一径地追问:“我说我属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了,口气依旧是闲闲地令人气极落泪。“我听说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会咬人;如今碰上一头不仅会叫,连咬人都痛的小狗时,才了解凡事皆有例外。”
他话到此,放下剪具,拿起小粉扑,撢掉她鼻、颊上的发丝后,转到她面前将臀往桌缘一靠,长腿交放地研究她好一会儿,忽地当她的面丢出一串教人惊愕的话。
“好了,姑娘,这下你把眼睛哭得红不隆咚的,依我看,用不着上胭脂,也像搪瓷娃娃一样,美得不得了。”
丁香笃定地以为他又在取笑自己,贝齿往干裂的红唇一咬,低垂着下颔,瞪着他足下那双闪闪发亮的皮鞋尖,一边抹泪,一边呜咽地抗议。
“我……我要回南部……我想家,其它同事却有假可放,为什么我就必须待在这里当出气筒……受你的气,任你折磨,我要回家……”
佟青云看着她,两道眉毛攒在一起,大手抵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已歇斯底里状况的丁香发起脾气。
打他初次与她正眼相对之际,他就有强烈预感,她其实不似表面温顺,却也没料及自己竟会去认到这样一号说爆就爆的女活火山神做徒弟!
佟青云没那个耐性去等她平息怒意,矮下身子打算把她摇醒,要她克制自己,“你要回家可以,但先让我耳根清净一下。”
结果是,他差点被活火山吐出的怒焰给呛得闭气。
“反正我表现好坏都没差别,到头来都是要挨骂的,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感觉,吝啬得连一句鼓励的话都不愿施舍,”丁香说到这里,气愤地仰起头,一对火眼金睛直瞪进佟青云的眼里,不顾那张脸已近在眼前,直直冲着他高挺的鼻头抱怨,“你是我这辈子碰到过最、最、最差劲的老师,我宁愿做洗头小妹,也不希罕当你的学生,你听到没有!我只要回家……我要回……”
丁香打算继续嚷下去,不察佟青云的影子已像一片乌云罩上头来,结果,她那一个“家”还来不及吐出口,便活生生地被他硬凑上来的嘴给吞进了喉咙里。
她整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吓得目瞪口呆,只能像个木娃娃似地,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肩头,以吻封缄,堵去一嘴的牢骚!
等丁香静下二秒后,佟青云松开她温热的唇瓣,慢慢直起身子,彷佛他刚才吻的不是她,而是-只丑陋的青蛙,低头厉声地问了她一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成为一个像你母亲一样优秀的造型师?”
他不开尊口还好,一开口说话后,却教丁香那委屈莫辩的泪又扑簌簌地滚出了眼眶,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简直不逊于柏青哥里的小钢珠,叮叮当当落得教人心慌意乱。
佟青云这下可没辙了,他慢摇着脑袋掏出行动电话,无语问苍天似地望着天花板,向于敏容讨救兵。
一直到于敏容将哭得跟泪人儿的丁香带出去散心吃耶诞大餐后,他才重吁了口气。
奇怪的是,他的耳朵清净了些,心境却没得解脱,他的脑子被丁香那张教人舍不得重声责备的脸蛋给占据了,干涩的薄唇也陡然思念起那双温热柔软的绛唇,这让他猛地记起自己头遭撞见她的情景,她也是哭得像故了障的自来水龙头,汪汪泪水一开闸,便一发不可收拾。
佟青云鲜少将往事回锅,大概是往事对他来说,就跟五六零年代的煤炭球一样,除了曾经存在过外,没有一点美学流行价值,而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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