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魔发师》第23章


佟青云踱着慢步走近餐桌,以没带任何镜片的裸目略瞄横躺在自己盘上正中间那片诡异的土褐色吐司面包后,眉头攒作一团,匪夷所思地问了一句,“这是哪门子的果酱?”
丁香连头都懒得抬,遑论去回答他的蠢问题。
最后是佟青云自己理解了。“喔,原来是花生巧克力酱,不错吃嘛。”
但那醒目的颜色真是教人不敢恭维,但为了求得停战协议,只好勉强吞下。
他单手支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丁香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在她正要起身离座时,适时出声了,“我们谈谈好吗?”
丁香睨了他一眼,迟疑一秒才跌回原位,紧掐着手里的马克杯,说:“我有说不的余地吗?一半晌不闻动静,她以为自己惹毛他了,方抬眼往他扫去,才发现他两眼深邃地盯着自己。
佟青云慢慢将眸子自她噘起的红唇挪开,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失常的举动,伸指比了一下自己的右下唇,以提醒丁香拭去残余在唇间的奶渍,直到她仓卒地以手背抹去牛奶渍后,才开口。
“我将你昨天的话再三想过后,觉得你有充分的理由生我的气,甚至不屑我这个老师的教学方式。不善教学这点我承认,没适时给你掌声是我小气,但我否认对你过严是件坏事。”他停下来等着对方的意见。
丁香想了好久,才闷闷不乐地说:“我时常觉得自己在老师眼里一无是处,也搞不懂老师的动机,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中我?”
“因为我认为你行。”
丁香扯着头,顽抗地反驳他的话,“不,我不行!我连一个小小检定都没办法独自摆平,如何去应付更大的场面?我永远没有办法达到你的标准。”
拐来绕去又回到旧话题上,这妮子为什么老是往坏的方面钻?或许,这就是她一直在进步的原因吧。
“丁香,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示范造型给学生看?”见她不吭气,他接着道:“因为我不希望学生把我当成惟一目标,我要你们超越我和其它前辈,自己去摸索一条新路出来。我有许多学生刚开始时抱持很高的理想,到头来皆只想从我这里学得一些刀剪染烫的皮毛技艺,至于理念则是假装苟同而不放在心上。
“当我亲眼目睹你在实习课上剪出别出心裁的造型时,我告诉自己这女孩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然后你上台北实习,也许受到诸多干扰,剪烫技艺虽进步神速,创作力却减低了,直到最近正式替顾客服务后,才有超越的水准。
“我想那是因为你当时心上没有包袱,你把顾客的需求和自己的创作理念放在第一位,至于我这个老古董怎么想已不重要了,所以在这样的过程中,你超越了我,也成就了自己,直到你抱了一个乙级证书回来后,咱们这几个月的成果又都归零了。我这样说,你懂得我的用意吗?”
丁香一点也不懂。“既然如此,我只要为顾客服务就好,不一定得透过比赛来证实自己的能力。”
“话是没错,不过参与比赛有砥砺作用,胜利者把奖座搬回家,失败者则是赢回经验和希望。少有人一次叩门就功成名就,我就是愈挫愈勇型的。”
“是吗?”丁香看着他,戳破他所布的幻影,“可是于姊跟我讲的却不是这样?他说你是少年得志型的,出道不过两年便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你听那老女人在吹牛!他隐忍大声咒骂于敏容的冲动,捺下性子鼓励道:“你也可以是,丁香。只要你愿意,在你过二十三岁生日前也可以摘下桂冠头衔。”
丁香听着他这番话,忍不住想起阿奇的姊姊雅珍,他是不是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是的话,难怪阿奇的姊姊会死心蹋地的追随他。
她半信半疑地问:“是吗?”
佟青云看出她眼里的怀疑,轻吐一句,“你得自己去试才知道。”
丁香没有正面答复,想了一下,说:“老师,可不可以跟我谈谈你的比赛经验?”
“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谈的?”佟青云见她不悦地将脸别过去后,清了喉咙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拣重点说。”
于是他把自己苦学的经验慢慢道出来,他告诉她,除了个人的手艺外,能不能在赛场上脱颖而出,人为外在因素引响很大,譬如试题的选定、评审的品味偏好和素质,尤其在大型赛场上,所挑选的模特儿够不够引人注目在赛前简直主宰了四分之一的定局。
另外,区域性的流行也有牢不可破的顽强防线,走日本线的设计师在欧洲吃得开,但到美国后却并不见得受重视,在美国的顶尖理发师一挪到欧洲,施展的空间却有限。
为什么?因为审美标准不同,流行角度不同,文化差异作祟,但就是因为如此,流行变化才会如此丰富、有趣及变化多端。
从他刻意避开夸耀自己的“战功”,丁香感觉得到他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种攀着名利不放的人,要不然他的发廊、学校和住家里早该放满诸多奖座才是。
“丁香,你想出去开开眼界吗?”佟青云天南地北兜上一圈后,把话题引到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上。“去欧洲、美国或日本闯一闯,如何?”
丁香甘愿当个不可与之语冰的夏虫,实在的说:“我负担不起。”
“如果有人肯赞助你呢?”
她瞥了他一眼,毫不动心的说:“还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很多人巴不得这个机会呢。”
丁香耸了一下肩,理不出头绪来。“为什么我说不上来,大概是我怕思乡、怕牵挂吧。”
“只要你想家,拨通电话给于姊便有现成的机票。”
她没有被他的话软化,反而轻声问了一句,“老师那么希望我出去吗?”
佟青云很诧异自己竟因为她这简单的问题迟迟不能开口,他深吸口气,考虑该不该对丁香透露自己的眼疾问题,但思及自己无法再把她当成寻常学生来调教后,平淡地说:“这事我不勉强,你若改变主意的话再跟我提吧。
还有,那绫这女孩你该记得吧?她目前已结束了模特儿的专业集训,成绩斐然,我打算这趟回国后,让你和那绫组成搭挡,争取三月在日本由潘婷公司所赞助的亚洲大赛,你得好好加把劲了。”
佟青云在新历新年时搭机赴美,他人不在台湾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几桩事。
一位资深助理恰巧迁调到台中,位于温州街的台北单身女宿舍便有了空缺,于是在于敏容的协助下,丁香于尾牙结束后正式搬进宿舍,除了必须跟小妹共享卫浴设备外,她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下班以后还能和同年纪的女孩嚼舌根、沟通工作心得,这比住在佟青云的豪华公寓来得惬意。
唯美中不足的是,她迁入宿舍以后不到一个礼拜,早晨有形迹可疑的色狼在女生宿舍附进徘徊的耳语便流了出来。
一名女孩道:“喂,跟你说,我今天早上去对街买蛋饼时,好象有看到你们说的色狼耶!”
“是不是高高壮壮,墨镜上的右眉尾巴有道鱼骨白疤的黑衣男子?”另一名女孩问。
“对、对、对。”
她好奇地问:“他那时正在做什么?”
“坐在烧饼店理吃咸豆浆油条配甜粽。”
“呃!早上吃得这么恶心,准不是好人。我们应该报警吗?”
“我看还是通知于姊让守门警卫知道好了。”
于敏容起先也是被她们的绘声绘影弄得紧张,没去深思色狼通常是昼伏夜出,便拿着望远镜在女生宿舍靠街的窗前枕戈待旦,守了三个早上才搞清状况,她跟女孩们解释,该名男子姓雷,跟佟老师有交情,偶尔想到时,还会到店里光顾、整修门面,她并且刻意避免提及对方其实也是东区赫赫有名的大哥大大,这才平息了一场虚惊。
丁香认出这个雷先生就是她实习第一天所碰到的“睡狮”时,愈看他就愈不像坏人,思及他从没抱怨自己生疏的动作,因此与他正面而过时,总是对他抱以友善的笑容,他反倒一脸不自在,扶正墨镜快步离去。
白天上课时,丁香对于没有佟青云在背后盯哨,觉得格外轻松自在,但不到三天却频频想起他的教学了,当她在第五天意外接到佟青云的越洋电话时,振奋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认得,此后他不定期的来电,或三天或一个礼拜。
两人的对话非常简约、保留、公式化,彷佛担心有人监听似的,除了课程讨论外,就只有聊“天”。
他说:“米兰阴天,巴黎、纽约下雪,伦敦起雾下冰雹。台北呢?”
“跟昨天一样,阴阴的。”她回答。
一阵闷得令年糕都要发霉的沉寂后,他总是急于离去似地断了线,丁香则是沉静地将电话筒递还给坐在柜台后面长竖吝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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