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残像》第15章


她沉默半晌,才闷声说:“……我不懂。”
“庭婷--那是我前妻的名字--家里开的是珠宝公司。她之所以答应嫁给我,是因为她要从她大哥手里,把公司的经营权拿过来。与其说她是嫁给我,不如说她嫁的,是从美国苏富比公司回来的珠宝鉴定师DerekHu。”他微笑。“而我,因为这件事,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我那位新婚妻子竟然不是因为疯狂地爱上我,才答应嫁给我的。所以一知道这件事,就马上要求离婚。她也不为难我,公司一到手,就很干脆地签了字离婚,连赡养费都不用。这样,妳还觉得我们两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那--”她低声嘀咕:“那你刚刚干嘛说“不”?”
他笑。“我说的是:不,我跟庭婷不是妳说的有情人。”
“……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喔。”他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模仿她的反应。
脸颊开始发烫。简单的一个字,在他刻意的重复下,听起来好象是她听完他的解释,松了一口气似的……而更糟糕的是,她确实感觉到松了口气,连想抗议都没有立场。
她不敢抬头。暧昧,酿成心跳,在一室的沉静中,更显张扬。
半晌,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新羽。”
“干嘛?”
他很严肃地看着她。“妳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她楞一下,才明白他刚刚说了什么,白皙的脸霎时喷出火来。“……胡孟杰!”
一声怒喝,玻璃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惊诧地低下头,以为自己在恼火下失手破坏了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看见。下一个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用力拉下,压蹲在柜台后面。
匡啷几声巨响,透明的破片在她眼前飞溅而过,散落一地银光。
“新羽,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见唐宝儿站在门口,一脸的讶异。
向来在上午九点开始营业的“晓梦轩”,今天一直等到下午,才终于拉开铁卷门,店内还是一片凌乱。
昨天下午遭到恶意破坏的橱窗玻璃,到现在还没有请人重新装上。冷空气从破裂的玻璃橱窗灌入,带走原本存在这里的所有温暖。
雨,又开始下了。
“没什么,有人来捣乱。”她淡淡地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跟保全公司这一阵子会加强这里的巡守。”
“捣乱?”唐宝儿瞪大眼睛,似乎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为什么?谁会做这种事?”
“警方正在查。”
“是上次“那个人”吗?”终于回过神,美人抿紧嘴,秀丽的脸庞露出显而易见的怒火,浅棕色的瞳孔像是结了一层薄冰。“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勉强扯开微笑。“就是想逼我走吧,如果是他的话。”
唐宝儿目光专注地望向她。“……如果是他的话?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她没有作声。
当然还有别的可能……各种可能。她最担心的,是这次的破坏行动并不是那个姓池的男人主使的,而是来自她留在台中的恶梦。
但是,那些人没有理由追上台北来。官司已经结束,那个人并没有受到制裁,不是吗?
话又说回来,那个姓池的男人更没有理由破坏这间店面。毕竟,照他的想法,“晓梦轩”理应是属于他的财产……一个人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财产?
“因为这没有道理。”站在柜台旁边的谢雪君开口,用简洁的声音代为回答:“池昆良是要争回“晓梦轩”,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破坏这里。”
“谢律师,妳也在?”
穿著灰蓝色套装的律师点头。“新羽没有跟保险公司打交道的经验,我过来帮忙看看。”
唐宝儿勉强勾起嘴角。“好久不见。”
“好久吗?我记得上次……大概是过年前吧?我还看到妳跟男朋友在一起约会……”谢雪君伸手按按额角,打趣地问:“那是男朋友吧?”
美人眨眨眼睛,大大的眼珠像是玻璃弹珠一般,反射不出半点表情,彷佛一时间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过了两秒,才惊惶地别开目光,俏脸泛红,模糊地说:“才不是。谢律师,妳一定是看错人了。”
“是这样吗?”谢雪君眨眨眼睛,故意捉弄她:“我应该是不会看错才对,早知道我就上前打招呼了,免得让妳找到借口抵赖。不过,宝儿,原来妳喜欢年纪大的男人呀?”
唐宝儿倒抽口气。“谢律师!”
谢雪君轻声笑。
“对了,妳刚刚说,那个池先生不可能破坏这里,”唐宝儿红着脸,试图岔开话题。“但是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争取到遗产的话,说不定这是他的报复。玉石俱焚。”
“他还没有开始尝试。”谢雪君仔细解释:“池昆良给我的感觉,并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如果法院的判决下来,他败诉,我可以想象他会采取类似的行动,但是现在……他没有道理这样做。”
“……那么,会是谁?”唐宝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谢雪君,这样反问。
谢雪君迟疑一下,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唐宝儿微微蹙紧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谢雪君从公文包里拿出小巧的银色手机,朝两人点一下头,然后走到角落。
“喂?我马上回去。你先不要管,一切等我回去再说。”轻微的怒意闪过谢雪君的脸。“我知道。等我回去再说,那群笨蛋,现在才说这种话?我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看着谢雪君收线,她好奇地提问:“雪君姐,什么事吗?”
谢雪君摇头。“没事。新羽,保险公司的人走了,我也该回办公室了。”
“雪君姐,麻烦妳了。谢谢。”她看着律师脸上连化妆品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忍不住补上一句:“妳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还好吗?”
谢雪君沉默一下,无奈地苦笑。“最近有好几个案子都挤在一起,也没办法。工作,就是这样。”
“累的话,还是休息一下吧。”她劝道。“这么拚命,小心把自己的身子累坏。雪君姐,妳不是跟我说一个人住,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吗?”
谢雪君摇头,只是笑,没有答腔。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雪君姐,还是谢谢妳。”
“嗯,有问题再打手机给我。再见。”说完,谢雪君摆摆手,踏出了晓梦轩。
“新、新羽小姐,”一直站在旁边的邓文忠开口询问:“我、我们是不是该再开始整理了?”
她环视店面。地面上的玻璃和陶瓷碎片已经大致清理完毕,遭到损坏的东西也已经移开,但是破了一个大洞的橱窗却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风摇晃尖锐的牙,细微的声响彷佛恶魔的嘲笑。
总是温暖明亮的“晓梦轩”,在这场早春的冷雨中,突然变得黯淡。
抿紧嘴,她回头,正要开口,却看见站在一旁的唐宝儿。剔透的浅棕色瞳眸望住门口,似乎在思考什么。“宝儿?”
玻璃般的大眼转回,映出她的身影,一种彷佛不属于尘世的奇异神色悄悄褪去,她露出微笑。“嗯?”
“妳在想什么吗?”
美人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摇头。“不,没什么,我大概是想太多了。新羽,我得先走,去办点事情。”
她点头。“再见。”
看着美人离去的背影,她沉思地转向邓文忠。“文忠哥,宝儿好象不太跟你说话?”
邓文忠的脸发红,向来温驯的眼闪过一丝波动--她如果没有看错,那是愤怒,还有困窘而认份的哀伤--然后伸手拉一下眼镜,安静地说:“没、没关系。很、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不只是唐小姐。”
沉默两秒。“……因为你坐过牢?”
因为昨天下午的突发状况,她到现在还没有时问和邓文忠讨论他那个无意问透露出来的“往事”。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正确的时机,但是这些话不赶紧说开,她和邓文忠心里的疙瘩就不会消失。
他点头,声音低落下来:“对、对不起,新羽小姐,我不敢跟妳说。谢律师一直要我告诉妳,可、可是我怕……我怕新羽小姐知道以后,会、会把我辞掉。我、我……我不想离开“晓梦轩”,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文忠哥,我怎么可能把你辞掉?”她扮鬼脸。“没有你,我到哪里去找人教我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么认真尽职的店员。”
听到她的话,邓文忠猛抬起头,镜片后面的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她,接着又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垮下瘦弱的肩膀,低垂的眼角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新、新羽小姐……”
“文忠哥,”她微笑,低声安慰他:“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吧。你不需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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