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复杂的故事》第25章


这些评语,都在郁彰脑海淡出。
他把雅子母子照片放在案头。
此刻他只想陪老父度过最后几月。
那一个冬季,白石镇罕见地下大雪,孩子们学会游泳及溜冰,并且已获幼稚园录取。
这一些,都由雅子告知。
他认识她已有三年多了,聚少离多。
春假他去看他们,住在镇上小旅馆,与孩子们上山滑雪,“舒展老筋骨。”他说。
雅子不以为然,“你好算老?许多男人四十岁还扮小王子。”
郁彰讪讪。
雅子忽然伸手抚摸他的胡髭,“我俩见面,总是把最难堪的一面拿出来,老夫老妻一般,真可怕。”
郁彰也笑,他穿着旧大衣,戴破帽,又不理发剃须。
“人人都知我有两个孩子,嫌我。”
“咄,又毋须她们抚养。”
“人都自私,情有可原。”
雅子把手臂套进他臂弯,“在北美比较好,外国人不那么计较,前妻前夫,他们对与别人早生的孩子,自己的孩子,离婚后再婚生的孩子,全是一家人。”
郁彰一怔,“你有外籍男友?”
“外籍友人都觉得一个女子独自带着子女生活没什么特殊,平常之极。”
“你有社交活动?”
“偶然也同友人同事出去一下,讲英语,再流利,也自觉未把心中意思说出,十分遗憾,想念仲云。”
“她怎么了?”
“她结婚离婚,在上海一间洋酒公司任高职,很自在得意,是个高级华人,夜上海什么地方乐队最好,菜肴最佳,酒水最足,她都知道。”
“你堕后了。”
雅子轻轻说:“有一段日子,我还以为活不下来。”
“我一直在你身边。”
“幸亏你们,元子一直觉得我好运。”
郁彰笑:“元子一直不知我俩不是夫妻。”
雅子也笑,“我怕他经不起打击,等他身体再好些,吓他一吓,说出实情。”
“千万别任性,要瞒就瞒一生。”
雪越下越大,郁彰帮他们铲雪。
邻居老太太过来说:“帮我也清理一下好吗?”
雅子连忙说:“没问题,马上过来。”
老太太说:“先生回来了真好。”
她有点疑心,这男子看上去不同先前那个,可是,也许东方人看上去差不多,可能她老眼昏花,反正他们愿意帮忙,也就是好邻居。
最后一场雪终于溶解,郁彰带qi书+奇书…齐书一家到市集海鲜饭店吃京王蟹。
大明与小明高兴的咯咯咯踢脚,他们说:“美味美味。”
郁彰为他们拆蟹肉,一边问:“有没有想过将来做什么?”
“做快乐的人就好。”
“土法教子。”
雅子笑说:“说得没错,我漫无目的,奋力向前,有何不妥,一个人过了二十一岁靠自己,否则,你把多少蓝图放我手上也没用。”
那天晚上,孩子们睡了,郁彰说:“我明早回程。”
雅子答:“真不舍得。”
“你命我留下好了。”
雅子微微笑。
“你至今应当知道我深爱你们母子。”
“毫无疑问,毋须商榷,你的确爱护我们。”
“还需考虑?”
雅子忽然说:“郁彰,你不认识我。”
“嘿,又来了,告诉你,待他们升小学时,我未必还在死等。”
雅子笑:“对,届时你已经一百二十岁,等不及了。”
第二天,郁彰向雅子道别。
在门口,他看到一辆小小货车,正在把日用品及食物搬下往雅子家送,雅子站门口点收。
送货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长发梳一条大辫子,戴鸭舌帽,手脚磊落,一下子做妥工作,驾车离去。
郁彰走进屋内,看见地上堆满日用品,他讶异:“一家三口每星期用这许多!”
雅子叹口气,“你不知其苦,两个稚童吃起来像壮汉。”
郁彰骇笑。
这时孩子们跑出来与他依依不舍道别,他每人送一只皮背囊,一边轻轻放下一只信封。
雅子看见说:“我们不需要。”
“小小礼物,请勿推辞”
孩子们一前一后挂在他肩上,郁彰说:“看到没,他们需要父亲。”
雅子仍不说话,笑着送他到门口。
郁彰叹口气,拥抱雅子一下,驾车离去。
回到家中,大哥大嫂不禁气馁,“尚未成功?”
郁彰答:“循序渐进,我们之间已无隔膜,你不能说我毫无进展。”
郁哥郁嫂面面相觑。
隔两日,大姐约了摄影师替侄女们拍照,不禁感慨:“你说,假使大明小明也在,多好。”
大嫂答:“去游乐场看到所有幼儿都巴不得据为己有。”
大姐说:“况且,其中一名,货真价实,是郁彰亲儿。”
“我们待领养儿也一视同仁。”
“是是是。”
大姐问:“你看郁彰有无机会?”
“已经拖那么久,时间越长,越是不妙。”
大姐沉默,她完全认同。
大嫂轻轻说:“不过,雅子若果认为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其他机会,那也太过天真一些。”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忙,未来数年,你可以看到雅子来探访老人,郁彰去看望孩子,他们两人终于建立了亲厚友谊,可是婚嫁却遥遥无期。”
“我从未听过有比这更奇怪的关系。”
大姐看到书桌上一叠照片,“这是什么?”
“把吩咐我印出来给他握在手中细看。”
大姐笑,“老人家觉得照片一定要印在纸上。”
她取过那叠照片细看,“嗯,是大明小明生活照,你可有发觉,雅子此刻已不介意亮相。”
“是,郁彰说得对,她与我们已全无隔膜,自家人一般。”
“可能郁彰尚有希望。”
大姐忽然说:“母子三人与保姆都在照片之内,谁担任拍摄?”
“电脑拍摄。”
“不,照片质素甚佳,肯定由摄影机拍摄。”
她把照片逐一审视,大嫂忽然说:“是这个人”
她的手一指,果然,她们看到一张陌生面孔,女子心细,只是一小半脸,也觉得蹊跷。
“这张有她,这张也有。”
“是朋友吧!”
“是一个年轻混血女子,相貌异常秀丽,梳着一条长辫子,这把头发可真叫人羡慕。”
大嫂笑:“你目光尖锐,一下子看出端倪,才叫人佩服。”
大姐沉吟,“她是谁?问问郁彰。”
她忽然要求郁彰把雅子从前电邮给他的照片也一并印出细看。
大姐发觉自去年秋季开始,照片中隐约有长辫子出现,也就是说,女子与雅子认识约有六个月左右。
大姐问郁彰:“这是谁?”
郁彰不在意,“我没见过,许是雅子朋友。”
“留心一下,她的长辫其易辨认。”
“油光水滑大辫子,嗯,什么地方见过?”
怎么都想不起来。
大姐焦急,“你记忆力好不衰退。”
郁彰并不在乎:“我老了”
大姐顿足,这个笨人,一点也不上心。
大嫂问:“你为何如此紧张,雅子有交友自由。”
大姐强笑说:“你有道理。”
她忽然收拾行李打算往北美一行,虽然说主要目的是旧金山,可是还购了不少童装,分明是预备探望雅子一家。
大哥诧异,“郁彰才回来,你又去?”
“我挂住两个侄儿。”
她给雅子发出通知电邮,雅子答:无任欢迎。
大嫂到名牌店挑了两件凯斯咪大衣,把牌子拆掉,交到大姐手上,“这是我第N次给雅子买大衣,以前那些都穿到她嫂子身上,雅子好脾气。”
大姐想一想,“一样是大嫂,品质不一样。”
大嫂笑起来,好话人人爱听。
大姐排场不同,她在市中心大酒店落脚,租了司机大房车应用,陪孩子们看动画电影选购电子游戏机,十分破费。
保姆骇笑,“宠坏了以后不好教。”
雅子仍然土法教子,不设限制。
大明小明感动地对母亲说:“我真爱死了姑姑。”嘴巴里嚼着姑姑提供的巧克力炒爆谷。
下午,姐姐打开一壶热苹果西打酒喝,一边问:“天气几时回暖?”
“孩子们都已经穿过短袖了。”
这时有人敲门,保姆说:“是桂宁送日用品来。”
门一打开,一箱箱牛奶牛油蔬菜卫生纸洗衣粉抬进屋内。
郁姐看见一条大辫子。
她脱口而出:“你是桂宁?”
那年轻女子穿一件旧得穿孔的大毛衣,蓝布裤,工作靴。
那女子抬起头,郁姐看到一双炯炯有神大眼睛,雪白皮子,正笑着向客人点头。
手脚可是不停,仍然把食物搬进物,两公升装牛奶,整箱罐头鸡汤,都难不倒她。
郁姐搭讪说:“这鸡汤用来给幼儿下银丝面最好。”
最后,那桂宁送上两盆植物。
郁姐探头去看,不禁喊妙,原来一盆是含羞草,另一株是捕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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