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天使》第10章


深深的表白很不上道,没办法,偶像剧看太少,她尽力了,尽力告知他,她爱他,非常非常。
奎尔还是不说话,他厘不清心中纷乱无章的感觉。
“我知道我们之间恩怨多,要你喜欢我有困难,不管怎样,我很高兴你来了,即使只有短短两个星期相聚、只有十四天的回忆,我已经满足。”
深深吞下口水,对他巴结,但奎尔始终不看她。
他觉得她的自言自语很可笑吗?
无所谓,他将离去,就算可笑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但她不教自己遗憾,不想日後追忆,恨起自己的胆怯与不敢表明。
“再过二十年,我去法国找你,到时,也许你愿意放下仇恨敌意,也许你愿意敞开心情,请我到和平咖啡厅尽尽地主之谊,再谈起今日事,说不定你会承认,曾经,你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还是不答话。
深深苦笑,不顾矜持,抱住他,将自己送进他怀中。
她等著他将自己推开,然三十秒钟过去,奎尔没动作,深深轻笑开,闭上眼睛,纵容自己短暂幸福。
“听说塞纳河畔有许多旧书店,在那里,你可以挖掘到许多宝贝,会不会,我在那里买到你的旧书,书上有你的笔迹、你的心情?”深深问。
她不晓得这个问句建立起奎尔的习惯,从此,不在书本上留字的他,开始在书页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字里行间填入心情。
他期待起,二十年後,他的心情摊在她的掌心里。
“听说,河边有许多卖花的小贩,一盆六欧元的天鹅绒等在架上,期待客人青睐,到时,我去找你,你送我一盆天鹅绒,好不好?”
等不到回答,深深自顾自说话,过了今晚,她只能对想像中的奎尔哥哥说话。
他给不起爱情,但他给得起一盆天鹅绒,是的,等他们垂|Qī|shu|ωang|垂老矣,他愿意给她一盆绽放的天鹅绒。
就这样,深深不停说话,他不动也不回答,他们相依温存,在相聚的最後一个晚上。
然,一通电话,打散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车福……
瑞奇出车祸了,人被送往市立医院,打电话来通知他们的是苏伯伯……瑞奇的同事,也是他在台湾最谈得来的朋友,他知道瑞奇的所有故事,他一路看著深深长大、一路见证瑞奇不转不栘的爱情。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深深魂魄抽离,她的脚步随奎尔前进,她的身体自动追寻他的背影,脑间一字字一句句,全是谴责自己的话语。
“都是我害的!”深深在胸前紧握拳头,颤抖的唇齿不断控诉自己。“要是我别提议去夜市就好了,我明知道不能放叔叔一个人在家、我明知道他有自杀倾向,都是我的错……”
她猛捶自己的额头,恨自己贪玩。
“你蠢极了,你不晓得半年来你在忙些什么?你的战战兢兢、时刻不离,怎能在最後时分松懈?医生说忧郁症病患不能独处,你为什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心存侥幸?”
她一问再问,问不回过去时光,要是能重新一次,她绝对不出门,绝对守在叔叔身边,直到分离时刻来临。
奎尔看不下去她的自虐,他停下车子,用力勾起她的下巴,口气不善地说:
“够了!不是你的错,他是车祸,不是自杀。”
“你怎么知道不是?也许他故意去撞车子,也许是一个念头闪过,他後侮回法国,也许……”
她幻想出无数个“也许”,每个“也许”都指向自己的失误。
“没有也许,他不是自杀,他没有後悔回法国,他是真心向我母亲赎罪,听懂了没有?没有你口中的任何一个也许。”他对著她大叫。
他的失控让深深惊愕,半晌,两人相对无言。
“对不起,你的心情够乱了,我不应该再增加你的负担。”深深道歉。
“他不会有事,他答应我回法国,他必须善待我的母亲。”那是他的责任,奎尔不允许他再度数母亲的希望落空。
“你是对的,叔叔不会有事,之前的危机他一次次度过了,他当然不会在这当头出现意外,我同意你,我百分之百同意你。”
他的怒吼说服了深深,却说服不了自己,电话是他接的,他清楚听见苏伯伯的急切口吻,也明白中文里“情况严重”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他不动,深深凝睇著他的眼光也不动,片刻,她跪到椅子上,横过手,把他的头抱在自己胸前。
“没事的,我们中国有一种称作念力的东西,只要我们执著相信叔叔没事,他就能感受得到,他会为我们坚持自己的生命。”
在她软软的怀里,他获得一丝慰藉,手环上她的腰,奎尔将她整个纳入自己的怀抱,他需要她,此时,此刻。
“叔叔是勇敢男人,再多的辛苦他都熬过去了,我相信他会安然定过这一关。
何况,你来了不是?你是他最牵念的人,十几年来,你一直存在我们的生活当中,你是我们最重要的话题,好不容易盼到和你在一起,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听著奎尔的心跳声,她祈求老天爷给他一个顺遂,遂其所愿,让他带回健康父亲,重享阖家团圆。
“他会?”
或者他宁愿追随深深的母亲,离开人世间,之前,他不是做过几次同样的事情?
“如果你看到他谈起你时的骄傲自信,你知道他会;如果你看见他谈起婶婶时的抱歉自悔,你知道他会,他是真心想回法国弥补这些年的离别。”她鼓舞他的心。
“但愿他会。”奎尔说。
车子再度发动,车厢里安静得吓人,奎尔逼自己沉住气,深深在他怀间,她劝自己往好处想,但仍止不住全身颤栗。
到了医院,迎在手术室前的是苏伯伯,他走到奎尔和深深面前,急道:“我要开车送瑞奇回家,他不愿意,说要自己走走,多看看这块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哪里知道,才走了不到一百公尺就发生车祸,我听到撞击声,出去瞧的时候,肇事者已经逃逸,只看到瑞奇躺在马路上。”
“叔叔要紧吗?”深深拉住苏伯伯的手问。
“没有意识,医生正在开刀。”
“他为什么要去找您?”
深深不懂,明天一早就上飞机了呀!有事,他大可以打电话交代,为什么要亲自跑这一趟?
“瑞奇很担心你,你身体不好,我虽然替你找到工作,却没有把握你能不能做得来,何况,你国小毕业後就没再上学,和陌生人相处,对你将是高难度挑战,他希望你能住到我家里,多个人照应。”
“我就知道是我害的,要不是我,根本不会有这场车祸。”苏伯伯的话确立了深深的罪。她是元凶啊!她恨死自己了。
另一方面,奎尔心知肚明,父亲此举,是因为自己拒绝照顾深深,他只好找老朋友帮忙,该为这个意外负责的人是他。
苏伯伯拍拍奎尔肩膀,同情说:“你们之间的谈话,你父亲告诉过我,他理解你的立场,明白要你放弃仇恨,诚意接纳深深太难,毕竟,这些年他对你不起。”
苏伯伯叹息,须臾,复开口:
“深深真的是个好女孩,她善良体贴,处处为别人著想,而深深的母亲和她一样,是个百分百的好女人,对於你和你的母亲,我只能说……造化弄人!”
苏伯伯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奎尔几分,他的自责和深深的一样重,他们都认为是自己造就这场祸事,认为自己该为车祸负起全部责任。
他们不再交谈,三颗心全悬在手术室里的人身上。奎尔拧著眉,瞪著手术室上的红灯,苏伯伯在廊道间来回徘徊,他们期盼奇迹,可惜奇迹不愿意降临。
医生终於出来,他沉重的表情,宣判了瑞奇的死亡。
瑞奇躺在棺木里,身边铺满黄色鲜花。安祥的他,安祥沉睡,他心中有遗憾吗?还是有很多的放心不下?
两天了,需要睡眠的深深合不上眼,她趴在棺木上,一次一次低唤:
“叔叔,记不记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法文?如果你不记得,我记得。
那天是冬至,吃过汤圆,你回房写信给奎尔哥哥,我坐在你膝盖上,认著你写下的每个笔划,我试图找出两个相同的文字做配对,我找到了,你讶异於我的观察能力,问我有没有兴趣学法语,你说学好法语,就能和我最崇拜的奎尔哥哥说话写信。
那年除夕,妈妈烧来一盆炭火,放在你脚下,她把我带出房间,告诉我,叔叔在想念家人,我不能干扰。我偷偷推开门,看见你在掉泪,顾不得妈妈的叮咛,我冲了进去,我擦不乾你的泪水,你说,你好想儿子。”
深深的声音低吟轻飘,虽然累得频频喘气,她仍要把握机会和叔叔道别。
听著深深的叙述,奎尔皱眉。
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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