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如梦》第52章


平静下来,他再问她。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羞愧,把头埋在他怀里都不敢轻易见人,也没大不了的事吧?想起来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是想你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笑说:“你这久别重逢,哭得也太伤心了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离死别呢。”
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说得两人心下都是一颤,莫名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佳音只好故作不知,微微嗔道:“人说无奸不商,果然没错,我都这么伤心了,你不配合也就算了,反还有心情来调侃我。”
邝修河捧着她的脸,也是状似轻松地一笑,用鼻尖顶了顶她哭得红红的鼻头:“说吧,是不是工作不顺心了?”
不惊奇都不行,韩佳音失声说:“有时候真怀疑合纵根本就是你开的!”
那么了解她,是不是太可怕了一些?
“合纵可不是小公司。”邝修河淡淡解释,想了想又说,“要是不开心,不做就是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佳音笑:“有钱人就是好啊,像是武林高手,谈笑之间,什么问题都能灰飞烟灭。”
“不工作还有很多事做的。”
“哦,比如呢?”
“比如坐家里数我赚回来的票子啊。”
佳音看着他,很认真的样子:“你赚的钱啊,我会不会数到手抽筋?”
说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久别重逢,自是免不了抵死缠绵,只是邝修河念着江河也有很久没见到他这个做父亲的了,待佳音睡熟后又回了邝府。
其实她也未必是真睡着,只是不想让他挂记,她喜欢那一刻的感觉,听着他发出的悉嗦的声响,就好像又回到了家里,晨雾笼罩的清晨,半梦半醒间,只听到外面窗下父母低低的耳语和细碎的步声。
是埋在心里,最永恒的甜蜜。
韩佳音被邝修河带着去见邝氏夫妇,距离他回国才不过三天。
邝修河属行动派,决定下来的事恨不得就立马就执行,要不是刚回来事情太多,估计第二天就能押着韩佳音上场了。
一大早,佳音对着衣柜里的衣服只是犯愁,衣到用时方恨少,她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没几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她买衣服向来随性,再加上合纵对员工的着装也是不作要求,因而只求穿着舒服自在,多以宽松休闲为主。
罗辉陪着她买的小洋装,一上身就觉得不自在,镜子里的自己就像那个十二点钟就得逃回家的灰姑娘,怎么都没法心安理得地迈出门去。
到底还是挑了套做业务时买的小套装,尖领的收腰衬衣,A字的格字裙,头发稍稍挽起,勉强还算正式,只是邝修河见到的时候就笑她:“韩小姐,您这是上班啦还是去见家长?”
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戏谑之意,佳音想再返回去换,他却一把拦住了她,说:“其实这样很好,太刻意了老爷子不见得喜欢。”
到得邝府,邝湖山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小客厅里下围棋,见他们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邝修河叫他更是晃若未闻。
好半晌,手执白子,冷冷地说:“你先下去吧。”
邝修河没动,攥着韩佳音的手倔强地立在一旁。
“难不成你还怕我把韩小姐吃了不成?”抬起头,邝湖山嘲弄地说,声音里已隐含怒意。
第 68 章
韩佳音抬起头,眼神沉静坚定,对着邝修河柔柔一笑,算是安慰。
其实心里忐忑得要命,可看他的样子比她更担心,也只能强作无所畏惧。他走出去后门“嗒”地合上,余音袅袅,嗡嗡只在耳边震动。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浮尘在阳光下蠕动行走的声音,邝湖山自始至终都没看她,垂着头继续双手各执一子,噼啪一路杀伐。
佳音看不懂那些黑白的棋子,又不敢兀自坐下去,只好低首站在旁边,看窗外渗进来的阳光,碧玉盘似的在脚下晃动。心却慢慢静了下来,如纷飞喧嚣的尘埃逐步落定,透在面上,到最后已是沉静如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佳音只觉得一身的重量全挤到脚尖上去了,痛不可抑,渐渐竟成了顶在心头的一根暗针,不得不强打精神才能依旧维持强装的若无其事。正努力地想转移注意力,却不意忽然听见邝湖山问:“琴棋书画,除了书法,韩小姐可还会其他?”
那般的闲话家常,连初见时的剑拨弩张都淡去了,韩佳音微微一愕,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因而也就只有见招拆招,想了想才道:“小时候爸爸喜欢拉二胡,就跟着胡乱学了些。”
“哦,这倒是稀奇。”邝湖山把余下的几颗棋子往盒里一扔,看着她悠然说道:“现在的女孩子,大多都有特长,不是会几首钢琴便是懂点小提琴,尽是西洋玩艺,会二胡的倒很少见。”
口气虽然淡溥,却也温和,就像百无聊赖下只好和路人甲有的没的地搭讪,纯粹是消磨时光。
佳音只好笑笑,说:“也算不上会,勉强能成调罢了。”
邝湖山起身走向茶座,示意韩佳音也坐过去,她正站得累了,索性也不推迟,坐在一旁看着他烧水泡茶。
佳音睡眠不好,所以不太喜欢喝茶,因而就更不懂茶艺。幸好做过一段时间业务,三教九流的东西自也学会了不少,首推的便是功夫茶艺,当初是因为见着好玩花哨,难免就动了些心思去学,但做来做去总是不成样子。邝老爷子却是极精此道的,也像是很享受的模样,一套茶艺做下来,当真是浑然天成,赏心悦目。
茶色清亮澄澈,落在色白如玉的白果小杯里,宛若流光溢彩的琥珀。
邝湖山好似完全忘了韩佳音此来的目的,把她当作一般的客人,话题只围着茶和书法打转。可怜她本不懂茶,书法也算不上精通,搜肠刮肚也说不出多少章程,还得处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只觉得比当初应酬客户还累。
聊到最后,邝湖山漫不经心似地问了一句:“韩小姐可能猜得出这普洱是多少年的了?”
佳音犹疑,头大如斗,她哪里懂辩识茶的好与坏了?对普洱的了解也仅只限于酒桌上听来的吹弹,当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说:“茶色极亮,茶香甘爽,三十年是有了。”
也亏得她不懂,三十年的普洱才能让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三十年。”邝湖山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冷声笑道,“韩小姐眼光不俗啊。”
话里已有了绵里藏针的意味,佳音心下微微一滞,心想该来的终还是要来了吧?只是这铺垫未免久了些。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对方已经接着说:“这茶和酒一样,越久越醇,可是,这人怎么就越久越生份呢?有些人,你养他一辈子,未尝就能和你亲厚一世。”
佳音并不愚钝,多少听出了邝湖山话里的不满,只是父子私事,哪有她插嘴的余地?
邝湖山轻轻叹了口气,倚在沙发上微闭双眼,顿了顿方道:“出去吧,告诉他,这着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算是完胜。把情场当战场,还真亏了他这份良苦用心。他的事,我再不想理,由得他自己做主吧。”
出得门去,邝修河立在楼梯口,一脸紧张的模样,看见她,快步迎上来,仔细地审视着她问:“怎么样,嗯?”
那个样子,活像韩佳音刚刚和人决斗归来,恨不能把她全身肋骨摸遍以确认真的毫发无伤,倒惹得她忍不住失笑:“唉,邝总,我是去和你父亲聊天,可不是去与仇人决斗啊。”
他不理她的调笑,只是很认真地问:“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和她说了些什么?韩佳音发现自己根本就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邝湖山跟她说了些什么!那种感觉就好像大学时辛苦熬夜准备考试,抽尽最难的题目,一到考场才发现竟简单得连自己都难以致信。
所以她只能摊开手,看着邝修河怀疑的眼光很无辜地说:“真的什么都没说,就是喝了几壶茶,喝得我现在一肚子都是水。”
在他房间里被他缠得没法,又不想细细叙述,韩佳音只好略略说了一遍。
邝修河听了抵着韩佳音的头沉吟半晌,这才淡淡地说:“但愿他真是不理。”
话里满是不信和忧虑。佳音并不十分了解邝湖山在儿子过去一段婚姻里所扮演的角色,闻言玩笑似地说:“终于明白江河为什么那么多疑了,原来根本就是你给带坏的!”
邝修河却恍似未闻,抬起头捋了捋她垂到额前的头发无声笑笑,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佳音那天在邝府吃的中饭,江河是在午饭时才和邝夫人回来的,他去学钢琴了,小家伙穿着小燕尾服,绅士十足的派头,只是背过身就对她使鬼脸,完全坏尽了奶奶费心给他准备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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