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拥相思》第9章


她的话猛地敲进贤也心底。“不甘心”!明美是这么说过,她不甘心付出的五年青春,她要找人认赔……
可是,他认了赔,她就能甘心了吗?他们还是各有各的价值观,他不会事事妥协,就像让他们吵得最严重的职业问题,将来真的共同生活了,问题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当他们投注的时间已经多到不能细数,那时要怎么计较盈亏?
他闪了神,再回到讨论主题时,是朝子在说话。
“……傻子,我觉得你的说法等于是替那些花心萝卜找借口,要是每个人都这样,是不是连一夫一妻制都可以废除了?因为合则来不合则去,男女之间还需要什么规范?难道你能够忍受这样的男人吗?”连甜美温柔的朝子都不依了。
优子笑笑没说话。
“不可能,优子是个有感情洁癖的女人,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半个男朋友,除非,她肯效法王菲的精神,找一个小她十二岁的青少年谈恋爱,否则她这辈子大概是无望了。”惠子大刺刺地开玩笑,完全忘了现在正在开会当中。
她是个有感情沽癖的女人?贤也反复咀嚼这句话。
那么……他算不算感情有瑕疵的男人?
“惠子!我们在开会,不要闹。”总编出声制止。
“可是感觉不对了,硬留下对方就能保证未来吗?明知道不爱对方了,还要强迫自己走入礼堂,这就算是负责任吗?我觉得不尽然,现代人就算结了婚,只要有个稍微大一点的诱因,就可以离婚去追求,所以即使是婚姻,也不能保障什么。对不起!在我的认知中,我认为,有固定男女朋友的人脚踏两条船就算‘外遇’。”利奈插口。
“我们讨论到最后,居然讨论出——‘外遇是合理的社会现象’,拜托,这个人人自危的社会到底还有什么事是安全的?”惠子又激愤起来。
“惠子,你误会优子的意思了,她并没有表彰‘外遇’这个行为,她只是提供一个探讨空间,想想如果我们这个系列能从各个角度去探讨‘外遇’,而不站在单一的主观立场,会不会比较吸引人去阅读?”美惠替寡言的优子解释。
“优子真的很理性,在大家热烈讨论得忘情时,还记得这是在工作。”贤也望向优子笑开了。
她是从不会在旁人面前泄露自己的真情绪吧!那么在他面前,为什么总会不经意流露出来,因为在她面前他是特别的吗?
“我一向分得清楚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面对他,她说谎,对这点她早已力不从心。
“对哦!我怎么搞糊涂了。”惠子拍拍后脑。“好了,这下子我们又多了三个方向。第一、婚前变心算不算外遇?第二、扣除‘人’的因素,感觉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第三、当爱情淡了,该怎么让爱情自然死亡,或者该怎么做才能让爱情起死回生?”
“对于爱情,有没有可能会累、会厌、会倦?当那一天来临时,如何处理最不伤人?最不会让人随感情死亡而陪葬?后续处理也可以成立一个主题。”亚美姐又提出看法。
“如果进入婚姻,却在多年后发现爱情死亡那该怎么办?”利奈再提出问题。
总编亚美姐接下来说:“进入婚姻的第一天起,两人就必须开始努力让爱情蜕变,多些适应、多些包容、多些沟通……总之,婚前的强烈爱情已不再适合婚姻生活,画上浓妆的爱情也该洗尽铅华,准备过平淡日子。
换言之,婚前的极力配合、完全没意见的人可能变得自我意识强烈;婚前会在情人节大手笔买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男人,可能在婚后连上一次餐厅都觉得浪费,怎么适应一个下了戏的戏子,就是一种生活哲学了。因此……”
“爱情需要成长!”贤也和优子异口同声。
他们互看对方一眼,震惊于彼此的默契。
单纯的一眼相望,又把优子执意隔出的疏离感拉近了,他们的心思是那么相像,如果是同性,他们该是兄弟、姐妹、双胞胎,偏偏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他情不自禁地想和她谈更多、更多,和她无止无尽地聊下去,但惠子的声音猛然敲醒他的心思,叫他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光是这句话又是一个新的探讨点,谁说这个案子很难出现创意?”惠子瞟了利奈一眼,眼里存着得意。
“对,然后还可以讨论精神外遇和肉体外遇。”利奈撇撇嘴没好气地说。
这场讨论让每个人多了思考空间,而贤也在这场会议中也得到许多讯息,包括——优子是个有感情洁癖的女子。
那……他是怎么也构不上她的条件了。想着她轻柔的微笑、她高谈阔论时的表情、她调皮地翻翻眼皮天!她还在眼前,他已经开始思念起她了。
思念?哪个时候起,他不知不觉地让两人的感情从“朋友”迈入“恋人”?哪个时候起,他彻底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妻?哪个时候起,她在他心中已经占了太重要的位置?不、不!他弄错了,他们仍然是朋友,很交心的朋友,他严守界线,不愿那份单纯的感情变得复杂。
若是当友情真成了爱情,就会如她所说的,终有情尽缘灭的一天、终会厌倦再提不起劲来爱对方的一天,他不要这样的一天出现他们中间。
严守界线!是的,他会严守界线!春寒料峭,虽然春阳已经回照日本,但清晨时一阵阵的冷风仍从领口灌人,冷得优子不停打哆嗦。
今晨,她抵不过强烈的欲望,在太阳未升上前来到出版社。
每天,那股想看朝阳的欲动都会在胸口反复折腾着她,忍过一天、忍过两天……终于再无法忍受了,压抑的满腔思念催促了她的行动。
拉拉围巾,顶着灰蒙蒙的天色,她想——他不会再早到了吧!把机车停好跑向楼梯间,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好久没在清晨抵达出版社了——自从他的未婚妻造访过后。
她常自问,她是在避开他,还是在避开自己的心?
问过许久、想过许久,真确的答案仍是与她绝缘,她只好胡乱塞一个想法给自己——她在避开预期中的问题。
但预期中的问题又是什么?连她自己都无从得知。
打开百叶窗,迎着黎明晨曦,看着被朝阳逐渐染红的云霞,一层一层再一层……直到金光乍现,灿然阳光从东方升起。
好久不见呵,她思念的太阳!“早安,太阳公公!”她稚气地举臂对天空招手。
“早安,优子!”醇厚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霍地,她旋身对上那张熟悉的笑脸。应把视线自他身上移开的,但定住的视线仿若有了生命、有了主控权,再不肯受制于她。
“你旷职了四十二天。”
“不会吧!你去查查出席纪录,我每天都有打卡上班的。”“对‘伊藤经理’来说,你是风雨无阻的好员工,但对‘伊藤贤也’来说,你是个怠忽职守的朋友,你放我鸽子,让我独自赏了四十二天的朝阳。”
“你会缺少朋友?不会吧!”他在乎她?这个猛然窜人的念头让她心惊。
“是!我缺少你这个朋友。”他以专注的眼神看着她的慌乱焦惶。
她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再问:“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递补?”
“他们没有一个肯放弃温暖的被窝,在清晨时分陪我。”他再次肯定。紧紧守住“朋友”这条界线。
“那么你必须学会将就,你可以在他们还没爬进被窝时,拉他们陪你看星星,共度夜晚时分。”以为再次单独面对他,会是尴尬且艰难的,没料到竟会是这样一派轻松,是他的自然态度使然吧!在他的眼中,她—:直居于“朋友”的位置,从未有过逾越,因此他才可以表现得一如往常。
是啊!她不是一直信誓旦旦地相信,男女之间可以有纯粹友谊的存在,怎会在这会儿又拘泥起他的未婚妻,不敢面对他了。
朋友、朋友——他们是朋友啊!人世间能有这么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而不涉及男女感情,不也是美事一桩?
她搬来梯子让自己的心顺势往上爬,充足的借口让她再次放任自己的感情泛滥成灾。
瞬地,她的心胸放宽,画了四十二天的平行线,在第四十三天出现交集。
“有你在,我何必去将就其他?”他一语双关地说,从背后拿出一把太阳花。“尽管你忘记黎明之约,但我却从未淡忘过朋友之谊,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们两人桌上的太阳花始终维持新鲜。”
“谢谢你。”她真心说。
“不客气。”他也回报真心。
甜蜜侵入她的知觉神经,为掩饰浮上双颊的羞红,她回转身,凝视窗外的橘红色太阳。
他走到她身侧站定,视线亦调向窗外。
“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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