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娘子》第15章


「你这种人,竟会心甘情愿被那个东方非收成男宠,真是令本官意外。」语毕,忽然好奇,伸手要抚向她的颊面。
她动作极快,连退了四五步远。
「大人,请恕怀真失礼,怀真得去找爵爷了。」
这句话她才说了个开头,突地有男声惊喜叫道:
「小兄弟,请问厨房在哪儿?」
这声音好熟啊,熟到她从小听到大的——
她转身一看,看见一郎哥神色匆忙,提着豆腐桶进院子。
「小兄弟,我来送豆腐,但这官园像迷宫,我找不着厨房,还好瞧见妳了,请快告诉我,厨房在哪儿?如果迟了,惹得这里官员不快,我就倒楣……」话还没有说完,他惊骇地看见布政使在场,立即闭口不言。
共同生活十多年,两人间早有默契。她连忙上前:
「兄台,你别急,我马上带你过去。」转向布政使,作揖道:「大人,小人先行告退了。」
江兴布政使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当是放行。
她毕恭毕敬地退出院子,领着凤一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见四下无人,她立即拉着一郎哥躲进隐蔽处。
「一郎哥,你满头大汗了!」她低声说道,连忙用衣袖帮他擦汗。
凤一郎顾不得她过于亲近的举动,问道:
「冬故,他是何时跟妳说话的?都说了什么?」
她拿过他的豆腐桶子,开朗笑道:
「一郎哥,你别紧张,没什么事发生,布政使是我在写案例时来的。你呢?你站在院子外多久了?」如果布政使没有想摸她,她想,一郎哥是不会出声的吧。
「打他问起妳邻人作证的案例开始,我就在了。」他若有所思道。
她轻笑:「那你待得很久了。你放心,真的没有事,他摸我,只是好奇什么是男宠而已。」
「妳是姑娘家,怎能随意让人碰触?」
「是是,所以,我避开了啊。一郎哥,你来官园做什么?豆腐都是怀宁送的,怎会劳动到你?」
「我偶尔也想出门走走。」凤一郎避重就轻道:「顺便,来探探妳。」
她一向不对他起疑,所以也不会去追究他说的是真是假。她笑着:
「我很好,没事……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而已。老实说,一连待了六天,我开始理解为何有人能把持不住了。这种生活过久了,心麻痹了,身体习惯了,眼睛闭起来,就能快意生活,人生多快乐啊。」
「妳习惯了吗?」他柔声问。
她想大笑,但又怕惹人注意,只能低笑连连:
「我日夜想着家中的腊肉,实在习惯不了这种奢侈生活。」
「既然如此,妳是东方非的未婚妻,妳不想再待在这里,跟他直说就是了。」
「无所谓啦,一郎哥。这种宴会,并不是我走了,它就不存在了,我留下来可以保护东方非。」她认真道。
「他故意让妳看见这些地方官的德性,让妳失望让妳寒心,他才会快活。」他平静地说。
「也许他是故意,不过我也不是闺房里的娇花。」她顽皮笑道:「我还没有失明,应该看见的都得看见,不然我连眼盲心明的大哥都不如。再者,东方兄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他很爱测我底线。」她是不介意,只要别碰其他无辜百姓就好了。
凤一郎定定看着她,轻声道:
「妳真了解他。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好未婚夫,更别说将来会是好相公了。」
「一郎哥……你不喜欢他,对不?」义兄跟未婚夫之间……唉,她有点头痛了。
凤一郎看她有点苦恼,不由得笑道:
「他的行事为人,我不作评论。我喜不喜欢他,不是重点,重要的在于,妳喜欢他,那就够了。」
喜欢啊……
她心里确实有东方非,甚至占据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只有四个,大哥阮卧秋、义兄一郎哥和怀宁,最后就是未婚夫东方非。
除此外,真的没有其他男人可以进驻她内心最重要的角落。
但是,喜欢的程度……
眼珠轻瞟,觑到青衣正脱下她未婚夫的外袍,一盏油灯映着屏风后的修长身影,若隐若现的,照说是引人遐想的,但她脑袋空空,完全不会想歪。
青衣取出明日换穿的衣物放在床头,然后退出屏风后,道:
「小姐,这一夜就麻烦妳了。」
她爽快拍胸。「没问题,保证明天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东方兄。」
屏风后,床上的男人哼笑一声。
青衣面不改色,为她端来一壶茶。自她负责守夜的隔日,他过来换班,看见她精神十足地在写案例,从此他都会在夜里送来热茶为她提神。
「多谢了,青衣兄。」她送他到门外,忽然低声:「等等,我有一事请教。」
青衣闻言停步,道:「小姐请尽管吩咐。」
她东张西望,确定即使武士在附近,也不会有人偷听到,才小声问:
「青衣兄,你可曾喜欢过女人?」
「……小姐莫要误会,我并不喜欢男人。」
「不不,我不是说你有断袖之癖,我是想问,你喜欢过哪家的姑娘吗?」
青衣注视着她,慢吞吞地说:「我十二岁起跟着主人,没有喜欢的姑娘。」
「那十二岁之前呢?」她期待地问。
「……小时候随便喜欢一个小姑娘,这不是新鲜事儿。」他依旧恭敬的回答。
「那就是说,你曾经喜欢过一个小姑娘了?你如何得知自己喜欢上她呢?」
即使这个问题有些突兀,青衣还是有问必答道:
「我心里只想着她,念着她,想看她。」
她思考片刻,再问:「还有呢?」
还有?那就是他的答案不是她要的。青衣想了想,答道:
「她在我眼里,十分可爱。我想,比谁都可爱吧。」
她轻轻击掌,明眸闪闪发光,叫道:
「对,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多谢你了,青衣兄。」她高兴地抱拳。
「小姐多礼了。」他施以同样的礼数。
她转身要回屋,突然又叫住他:「青衣,你……现在呢?」
青衣明白她在问什么,平静道:
「小时候的喜欢,并不是真心喜欢,自然没有下文了。」
「喔,那……晚安了。」她轻声道。
「晚安,小姐。」他神色自若。
她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里。一个十二岁就当人家仆的孩子,过往回忆总会有点不堪,她低叹了口气,方才真不该问他的。
「妳叹什么?」东方非还没有入睡,两人隔着屏风说话,他也不觉得无聊。
「我在想,东方兄当年不知如何遇见青衣兄的?」
东方非没有问她为何对青衣起了兴趣,说道:
「当我还是群辅之一时,一日在京师街上看见有人卖身葬父,那时我刚斗垮一个老爱说预言的钦天监,心情大好,就让他葬父去了。」
她皱眉。「东方兄,为何你老是爱在我面前说一些违背正道的事?」
东方非本有几分倦意,但总是舍不得放弃让她生气的机会,索性支手托腮,侧身向外,透着精美屏风,欣赏着她纤美的身形。
她扮回女装,令人惊艳,但她这男装俪人,一样让他垂涎三尺。
「我不说,就代表不曾发生吗?冬故,我斗垮了一个官,这个官也许将来会祸国殃民,我这不就成了一个好人?再者,我不斗他,他迟早也会想尽办法除掉我,妳是要见我死还是他死?」
她沉默一阵,坚定道:「东方兄,你这是歪理了。」
「虽是歪理,也是事实。冬故,妳告诉我,这几日妳所闻所见,在场官员有哪个真正为民着想?」
这一次她闷不吭声更久,才沮丧道:
「也许,他们被迫……其实他们心在百姓……」
「就跟妳一样?」他扬声大笑,又舍不得欺负她了。他的心思总是反反复覆,但从没有怜惜这种情绪,偏他对她,有时就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味道。他笑道:「冬故,妳的想法怎能一直不变呢?现在妳还活着,真是老天怜妳了。一连六天,日不落舞不停,美酒不空,人不离席,这种如仙境般的生活,太容易腐蚀一个人的心智了,妳认为,一个人,一旦习惯了这种奢侈,要如何脱身呢?」
「东方兄,为何你会不习惯?」
「谁说我不习惯了?」他笑着,凤眸玻穑⒆潘认履潜炔琛?br />
阮冬故不觉屏风后的异样眼光,她坐在椅上,坦白说道:
「我注意几次,你身上有酒味但不浓。你三更入眠,天一亮你照样精神极好的起床,分明不投入这种生活。」
「我真高兴妳这样注意我。」他语气露骨,沙哑道:「我就要妳这样时刻看着我。」
这种露骨的语气真是……世上也只有东方非才说得出来了。她摸摸脸颊,觉得有些发烫。
「如果妳累了,就回去睡吧。」他懒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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