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缘二品官》第11章


“啊?”她捧著盘子往右挪,朝他的方向发出疑问。
“怎麽了?”女子闻声睇向她。
“不……没什麽!”她赶紧道,用吃相弥补失态。
“那家伙,”沃英下巴微扬,比著年轻男人,“刚才跟掌柜问了哪里有卖车篷子,好像还要给咱们一匹马。”他想大概是那女人决定的,因为自始至终那男人都皱著眉头忍怒办事。
“啊?”张小师张大眼,转回头望著女子,“妳、妳要给咱们马?”
咱们?女子当她口误,勾著嘴角,道:“是啊。”不过她是怎麽知道的?她看向坐在左侧的男人,後者只是冷著俊美的脸安静饮茶,压根儿无视其他人事物。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她摇著手,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客竟如此好心,她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呢!
女子侧首,轻轻地伸手摸著她毛毛的发辫,笑道:“别紧张。妳说妳要去哪儿?京师是吗?这可不是散散步就能到达的距离啊。我虽不晓得妳有什麽隐情得赶著上京,但一个小姑娘独身上路总是不太好,咱们两匹马给你一匹,咱们还有一匹,大不了再买,有什麽关系?只是一点小忙,不足挂齿。”她是打量了张小师的装束,想她风尘仆仆又省吃俭用,身上银子肯定拮据。未了,她一手搭上男人的肩,徵求附和,“你说是吧,烨儿?”
男人沉默,似是不太高兴,但却也没有任何反驳。
张小师怔住。“可是……”他们非亲非故,怎麽能——
“可是什麽?”女子夹了块糕送入她嘴中,塞住她的话尾。瞅她呆楞的样子,唇边有著趣意,“我同意,他同意,妳不同意就太别扭了。妳不太会骑马吧?咱们可是连车篷子都准备好了,就别再推辞,浪费咱们一番心意。”她说得好泄气。
“不不!”她真的不是想踏蹋他们的帮助。张小师险些噎到,好不容易才把东西吞下肚,她诚恳道:“那……谢谢,谢谢你们!”她什麽都没有,只能这样说。
“就是接受了。”女子勾唇一笑,模样甚是英飒。敛下眸,她又道:“若真要谢我的话,喊我一声姑姑吧。”
此话一出,男人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住,女子则笑容不变,调戏似地戳戳他的脸颊,结果惹来他一阵面红耳赤和强烈瞪视。
他们是什麽关系了,怎麽还是不习惯?女子朗笑著,不以为意。
“啊!姑……”张小师不熟练地唤著。“姑姑……”
脱口的那瞬间,她真觉得自己多出了个会疼爱她的亲人。除了师父以外的……亲人啊……
沃英始终在一旁观察著她,发现她语音不稳,桌下的小手更是紧紧交握轻颤;那情景让他忆起她睡梦时也曾经偷偷哭泣。
不管那是为了什麽,他……著实此较喜欢她笑的时候。
好像明白了什麽,女子温柔地抚著她的头,轻声道:“……妳乖。”见她红了目眶,女子吸口气,拉高轻快的语调:“好!天下人何其多,咱们能相遇就算是有缘!吃吧吃吧,今日我作东!”
哈哈笑两声,她唤来小二,念出一长串菜名,直到男人忍耐不住终於出声制止才总算停下。
“张小师。”沃英开口。“妳是不是……”他有种冲动,想问些关於她的事。
“嗯?”她被女子逗弄那个烨儿的景象引得不住发笑,分神听到他的声音,转首瞅著他,她的神态开朗,彷佛什麽事情也没有。
“不……没什麽。”
突然间,他表情转冷,没有说下去。
她望著他好一会儿,才移开注意。
那天,她吃得好饱,笑得好开心,是师父过世以来,她最最愉快的一次。
※※※
後来,那两人还是陪著张小师往北走了三日才分手。
“他们人真好。”说是顺路,但她知道他们是特意陪她的。张小师握著缰绳,在女子的教导下,已经能顺畅的驾驭马车。她害羞地笑笑,“分手的时候,我差点哭了呢。”
沃英在马车里,抬起自己的手瞧著。
“还好妳没哭,不然就从肉包变汤包。”翻覆半透明的手掌,他蹙眉观看。
“我才不是包子!”她拉长脸。人家明明说是饼的。
“妳揽镜照照就晓得是不是了。”不跟她争论,他坐直身,道:“本来寄望那道士,没想到他比妳还糟糕,不懂法术还大肆招摇,不仅敛财更骗色。”
她睇著马儿摇晃的尾巴,半晌後,牛头不对马嘴:“这匹马温驯脾气好,又听话又耐跑,真是帮了不少忙。”
沃英望著她的背影,和那几缕杂乱、随风飘扬的发丝,眸色渐渐转深。良久良久,他缓慢地道:“妳知不知道……为什麽这种作恶的假道士不仅处处可见,还能如此大摇大摆?!”眯起眼睛,他开始字字句句清晰道:“现今在位皇帝偏好方术,因此错信佞臣,误用小人,无能至极;多少术士只需玩些花样便能加官晋爵,此怪诞现象令得更多有心人想藉此取得荣华,皇帝不理政事,醉心斋醮,导致民不聊生,他不仅昏庸,更贪淫,曾经连宫女都想在夜半趁机勒死他。”
张小师只是瞪著往後倒退的黄土地,什麽都没说。
他的视线缠绕住她,不因背对而有所影响。
“宫中因而风气盛行,百姓则由於过於困苦而想求助於神明,所以,这般欺人术士就越来越多,多到混淆黑白,没人能分辨是非。”
她一颤,紧握的绳子在掌心烙出痕印。
“我都差点忘了,妳做的事情跟他们有什麽两样。”
她不发一语,抿咬唇瓣。他的神情倏地阴沉,冰冷道:“告诉妳,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只会骗人的江湖道士。”
喀答。
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声响,他们两人间那本就薄弱的桥梁,随之断裂。
第五章
结果……还是回到原点。
他不当她是什麽伙伴朋友,只是可悲孽缘让他不得不暂且忍耐;她则必须带他回去,等时候到了就分道扬镳,一拍两散。
原来他有时会态度恶劣,跟性子怪异无关,完全是因为他厌恶她。
心里沉重起来。她想告诉自己别在意,却无法收拾那种失望消极的情绪。就好似,她迎著笑脸慢慢地增加对他的好感,他却狠心回打了她一巴掌。
把马和车篷木架等等东西卖了,张小师走回歇脚的凉亭。再半天路程就要进城,马车已经用不到,在大街上驾著走也不太方便,所以必须先卸掉。
转头张望著,不见那家伙踪影,她略不安地奔出凉亭,寻到他就站在小山丘那头,才呼出口气。抬手擦了擦汗,朝他那边走去。
“可以走了。”站在他身後,她开口。
从那天开始,他们不再能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吵吵闹闹,她不晓得问题是出自她或他,总之是回归到一种如陌生人般的疏远和淡薄,这样僵硬存在的冷漠,比起有所争执的时候更糟。
沃英沉默,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後越过她而去。
张小师也不知说什麽才好,只得撇撇嘴,跟在他後头。拿起行囊背好,她一边解开腰边竹筒罐的盖子,让小乖透透气,顺便喂它吃食。
“唉……小乖,我能说话的对象,又要只剩你一个了。”她小声对著竹筒子道。瞅著前头的身影,在日阳的照射下,似乎更为纤薄透明。
她微微皱起眉头。
“沃英。”出声唤著。
沃英侧首,睇她,接著继续回过脸往前走。
张小师抿著嘴,实在搞不懂他。
他不会不睬她,相反的,只要她出声,他一定会把视线落至她身上,但是除了这一点点宛如施舍般的目光之外,就什麽也没有。
若说他是在跟她冷战,这样形式的也太过奇怪了;还是他生气归生气,但压根儿还是爱瞧她?
……这种自嘲似的安慰,她真笑不出来。
除了师父外,她没跟人在一起朝夕行动这麽久过,之中相处的态度和心境,对她来说新鲜有趣却也有些艰涩。
例如,她讨厌这种沉默的气氛,要怎麽才能跟对方和好?
“沃英,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试著和颜悦色问,语气却紧张呆僵得像是随口提起,例行公事。
“没。”简明扼要。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又更“淡”了。”她前些天就有点感觉了,天色过暗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就要这样消散融化了,害得她白担心又穷紧张。
到底是错觉还眼花?抑或者,他身上根本又出问题了?
“是吗?”还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回答。
这究竟是他的事还是她的?她暗暗吸气,压下逐渐升高的恼火。
“我在想,你外观上的变化,一定跟你自己的身体有关。”行在乡间道路,她跟上他的步伐,认真望住他腊黄凹陷的脸颊,道:“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体没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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