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他》第1章


作者:水阡墨
1
入夜,街上霓虹流淌成一条蜿蜒的小溪,我顿在街角,看着手机上闪烁着爸爸的电话号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才,也就是一个小时前,我掀翻了他的麻将桌。那群跟他称兄道弟的男人,肮脏,猥琐,在我的家里制造出麻将声,脏话,烟雾弹,和收拾不尽的垃圾。它们像潮水一样汹涌在我的生活里,将我仅存的一点修养和理智湮没。爸爸的一巴掌很重很清晰地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嘴里有了血腥的味道,没有难过,我笑:你打死我,这个家只有你自己,那你真的是解脱了。
我接起电话,终于能够体会什么叫“如雷贯耳”:苏苏,你马上给我回来。声音又气又急,只会激起我更顽烈的反抗。我咬着牙说:做梦。然后挂了电话,想着爸爸此刻正在电话的那一端气得砸东西,竟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蔓延到四肢百骇。爸爸是恨我的吧。十几年前,我随妈妈去一个农家风景区旅游,我不懂事地乱跑,在一个很高的山坡上,妈妈没有拉住我一头跌了下去,山坡下都是凌乱的碎石头。而我却被一个人抱住,摔下去的时候,被紧紧地抱在怀里,竟然没受一点伤。
妈妈和救我的好心人被送到医院里,妈妈当天就死了。我仍然记得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泛滥成灾,我的眼前都是死亡的白色和撕心猎肺的哀号。爸爸从那天起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指着我的额头骂。你个扫把星。你个坏胚子。
我是个坏胚子。
可是,跟我有过节的田小逝说过,苏苏,你根本就做不了坏胚子。
我跟田小逝的过节要从两年前说起来了。那时候,我们还是极好的朋友,如果没有遇见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孩,也许会一直好下去吧。到现在,我只记得那个男孩太过好看,比我年长几岁的样子,每天早上去上课经过那个小公园,他都坐在花丛旁边,那里泼泼洒洒地挤满了五颜六色的月季。我经常远远地看着他,他的画板上总是一片热情似火的红。
像一片热情地触摸到天堂的绝望。
那些日子,因为迟到,我的名字像长在了学校的公开批评栏上,鲜红得刺目,让我想起那个男孩子画板上的红色,温暖耀眼。田小逝敲着我的脑袋说:“苏苏,你最近很不对劲哦。”我眯着眼睛装傻:“啊?有吗?有吗?”“你说谎就会眯眼睛。”田小逝揪了我的领子,自以为很凶地吼:“从实招来。”
田小逝是个外表如喜之郎果冻一般可爱的女生,最喜欢的明星是《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与那个画画的男生如出一辙的清秀。
我说:“我遇见一个男孩,他每天早上都会在小公园里画画。”聪明如田小逝,有着猫一样灵敏的嗅觉和六亲不认的心。她说:“我也要去看。”
第二天,公开批评栏上,我和田小逝的名字极招摇地挤在一起。班主任老师火大地拿书戳我们的脑袋。田小逝只是笑,也不恼。
她不说,我也不说。
两个女生的心思密密地缠绕在一起,谁也不想退让,谁也不敢向前,暗恋的日子如寻麻一样疯狂地生长。终于有一天,田小逝说:“苏苏,我无法再等了。”
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再等什么,田小逝比我多的,不过是勇气而已。
2
我远远地躲在公园门口,看见花朵一样的田小逝甜蜜地靠近,心一寸一寸地被撕扯,疼痛,呐喊: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
田小逝蹲下身子跟他讲话,他仰起嘴角来微笑,真TMD倾国倾城。我下意识地往后躲,表情狼狈,指甲掐疼了手心,有泪水想要汹涌,终于忍住。清晨的薄雾微微地湿了脸,我看了下手表,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哦,要迟到了。
从那天起,我再没有迟到。
田小逝每天都很快乐的样子,如浸了水的豆子,越发地晶莹美丽,美丽得那么伤感。她问我:“苏苏,你喜欢童泽颜,对吗?”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童泽颜,不过没有意义了。我摇头:“田小逝,我们是好朋友。”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都矫情得要呕吐,如果童泽颜喜欢的是我,我管她什么田小逝。我会像公主一样骄傲地扬下下巴,扮成一只欠揍的孔雀。只是,如今,我只有朋友可以选择。田小逝说:“那,苏苏,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去看泽颜画画。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我嘴巴张了半天,只是“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放学后,田小逝一脸神秘地离开,我坐在座位上将作业本狠狠地丝扯成一条一条的,夕阳薄暮如金,教室里渐渐地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沉重,终于变成啜泣。
“冷血女,你竟然会哭啊?”
我抬起来头,是周名扬,那个嬉皮笑脸的,语文作业最难收的笨蛋。她喜欢叫我冷血女,因为我总是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名字写得大大地交给老师,然后解恨地看他被叫出去一顿臭骂。
他有点慌乱:“你别哭啊,别人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我开始小声地哭,眼泪如喷涌的泉,委屈一直一直蔓延开来,收不住。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记得身边还有一个人,揉开哭红的眼,周名扬正站在窗户边,脚下的垃圾桶里盛了满满的碎纸。他的表情有点兴奋:“冷血女,你快去楼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楼下是放学后打扫卫生的值日生还有玩闹着快离开的人。我站在楼下,昂起头,周名扬从四楼对我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夕阳给他微微模糊的轮廓镶上了一道华美的金边。
操场上的女生开始尖叫,四楼的窗口,细碎的纸片像雪花一样飞扬下来,被风吹得很远,盘旋着,不肯凋零。这绝对是我看到的最美妙的一场雪。身边的女孩子捂着嘴巴,像是见了奇观一样wrshǚ。сōm,都是爱浪漫的年龄,亏他想得出来。
突然,不知道哪迸发出一句令人喷血的事实:“哎呀,我们刚打扫完的操场!”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浪漫的背后隐藏的危机就是现实。
3
我扭头看周名扬空空的座位,想象着班主任老师在办公室里口水狂喷地骂人,就忍不住地想发笑。笑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毕竟周名扬是因为讨好我,才撒纸片破坏环境。
田小逝有点不高兴地说:“苏苏,你怎么能这样?周名扬很有可能会被记过的。”我撇撇嘴巴:“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请他这么做。”“他是因为看了你的一篇作文才这么做的……”我兴味地挑起来眉毛:“呀,你对他挺关注的,他看了我的哪篇作文你都知道。”
田小逝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还是我不忍,软了口气:“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男生就是这么无聊,自以为很帅,苏苏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我心里有了微薄的怒气,田小逝,你凭什么每次都帮我做结论?我是你谁?我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田小逝悻悻地别过脸。好大一会,又说:“你知道吗?苏苏,童泽颜昨晚告诉我,他想开一家花店,名字就叫逝。”我说:“是吗?那恭喜你罗。”“啊?为什么要恭喜啊?不过是用我的名字而已。”我尴尬地笑笑,对啊,为什么呢?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你永远都与幸福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而我,早已万水千山。心里有丝丝的痛恨滋长,田小逝,我们朋友一场,揭了伤疤,为何还要撒一把盐?
我躲避田小逝的方法就是允许另一个人的靠近。
周名扬说:“田小逝那样的女生,你是斗不过的。”我硬生生地纂了拳头:“你也把我当笨蛋吗?”“她心机太重,而你,太单纯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单纯是个极漂亮的词语。我恨恨地用力推搡周名扬,恶狠狠地说:“你跟她一样是个坏胚子,都欺负我,讽刺我。”“我哪有?”“有。”“苏苏?”“啊?”“做我女朋友吧。”
做我女朋友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凶,我笨,我冷血,我不可爱。周名扬一下子就笑开了,凝固的空气仿佛受了热一下子散开。我涨红了脸,瞪他:“再说一次试试看。”
“做我女朋友吧。”这次,他的眼神变得神情而温柔,我几乎又一次被玩笑表面的认真所迷惑。我咬了咬嘴唇,有点恼火,这都是些什么人?我扭头就走,肩膀猛得被周名扬撅住。我看见他清亮的大眼睛和因为紧张而微微粗重的喘息:“苏苏,做我女朋友,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我愣愣的“哦”了一声,然后很傻地说:“谢谢。”
我不是田小逝。如果此刻被表白的是田小逝。她可以扬着骄傲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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