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难启齿》第105章


每当一个复杂的案子了结,武筑又变成了那个逛菜市场,乐于亲自下厨煮菜的男人。而事务所的人都知道,武筑有一个不定时需要“喂饭”的对象。事业上顺风顺水的武律师,在感情方面低调得有些扑朔迷离,但据本人纠正道,是一筹莫展才对。
张成曾有意向武筑介绍过许多优秀的职场佳丽,早些年武筑还挺乐意地去吃饭、约会、带回家……眼看着该长期交往了,武筑的情绪会莫名被浇灭。被以“工作太忙”而推脱掉的女人不再少数,张成为此很不高兴。本想着能增加的人情,偏偏还以尴尬收尾,即使是最左右逢源的张成,也对武筑在感情方面的此行此举感到极为不满。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张成问。
武筑耸耸肩,不知是答不上来还是选择不回答。
罢了。往后,张成也不再热衷于给武筑介绍对象,还加入了数落武筑的大军里。时不时就要提醒他,男人这一生行乐次数有限,与右手为伴蹉跎岁月的同时,还降低了后代的质量。
以调侃武筑为风气,事务所忽然掀起“一生还有多少次可以及时行乐”的次数盘点。夏茅动手画了个有理有据的曲线图来表示高峰期与低谷期,预估到某区间的年龄上,武筑就停止了男人的功能。
越说越不得了,被审判后的武律师只好乖乖举手投降。
不同于别人对岁数的增长有着莫名的恐惧感,武筑笑嘻嘻地看着曲线图,恨不得眨眼已是七老八十,日子不需再忙忙碌碌,而他,也终于逃无可逃。
张开手臂,这胸膛便成了那个骄傲的男人唯一的退路。
这是特别的一天。
早晨没有上庭的安排,武筑仍然起了个大早,为自己烤了两片面包,热了一杯牛奶。吃过一片芝士饼干垫肚子后,武筑撒了点碎屑到鱼缸里,对着红、金、黑三条金鱼说:“陈寰谨,早啊。”
穿衣套鞋,照常下楼晨跑。运动过后,上楼,打开宽屏电视,任它随意播放晨间新闻,冲澡,吃面包搭配牛奶,然后开车上班。
在车上熟练地翻到一板牛奶糖,拨开丢了一颗到嘴里。武筑有很深的蛀牙,即使被牙医严重警告过,他也戒不掉甜食。从小就这样,武筑喜爱甜食,喜爱得不得了。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哥哥患有低血糖,上学的书包里日常装着各种花色漂亮的糖果,放学一回家,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武筑便马不停蹄地立刻跑到隔壁,和陈晓彤一起写作业。
为了表扬他,陈寰谨会发给他一颗糖。小武筑把散发着奶香味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闻了闻,然后一口丢进嘴里,细细地含着。巧克力特有的苦涩混合着牛奶的香甜在嘴里发散,武筑趴在桌子上用小手蒙住眼睛发笑,间或从指缝间偷看年长的小哥哥。
要是双目对视上,武筑会迅速地埋头,笑嘻嘻地把自己藏起来。陈寰谨总趁着陈晓彤不注意,再偷偷多给武筑一颗糖。
那是,一个小秘密。
偶尔回忆起此,那股被捧在手心的甜和小心偷望的喜悦,都令武筑甜得发酸。
武筑又拨开一根巧克力能量棒吃了起来。长大以后,横在他们之间的许多东西都变了,他长高了,长得比陈寰谨更高,当他们在同一个大学城相遇时,多年来的追赶终于让他们平起平坐。
非缘分的相遇,打破了邻居关系,在大人目无所及之处,不可控制的暧昧肆意滋生。
代价却是惨重的。最令人难过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小哥哥”地喊他,陈寰谨也不再“小筑”地叫他。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是成长的疏离,还有不可告人的情动。
自从上次被拒后,武筑依然抽空就买菜跑到陈寰谨家做饭,陈寰谨毕业后回到这座城市,搬离父母家,自己一人独居。
陈寰谨是个怎么样的人?孤僻、高傲、冷漠、自私。
他喜欢绝对的安静,喜欢沉闷的重低音,喜欢冰冷的秩序,喜欢日复一日的单调。
武筑喜欢他,喜欢他所有别扭的情绪和不被人理解的孤傲。
好几次,武筑发现,如果自己不上来给他做饭,他就会闷在房间里,钻研学术论文也好,单纯地听唱片休息也好,反正一定会忘记时间忘记吃饭。劝说已是无济于事,武筑在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之时,暗下却忍不住偷偷窃喜起来。
他把不计付出的奉献当成心照不宣的暧昧。可陈寰谨却不是这么认为,就连这小小的、唯一存在的联系,都要毫不留情地斩断。
此时已临近夏暑。距离邺言发来结婚的消息,已过了四个月。武筑一边分外不爽地嘲笑他“一个破戒指有什么好嘚瑟的”,一边又愤愤不平地指责邺言“请善待我这个孤家寡人”。那之后,他们已许久没有联系。
今天,邺言破天荒地打来电话……
当武筑带着金波律师来到医院时,检察官已到场陪同女孩做身体检查。负责案件的检察官是一位年轻的姑娘,黑色的西服上挂着名牌——吴纯姝。
武筑和金波律师立刻和她握手。
可这检察官不好招呼,硬生生向他们来了一句,“这架势是来给嫌疑人撑腰的么。”
武筑倒吸了口气,和女人讨论案情是最伤脑筋的,尤其是把法庭当做家的女人。听邺言说来,事情大致是这样的:报案女子姓名方好,是本地在校的一名大二学生,凌晨六点来到当地派出所报案称,昨晚在非自愿情况下,被迫与某男子发生性行为。被告人姓名叶以航,是同校同年级的大学生。办事民警立刻电话通知两位学生的班主任,由于郭舂上午有课,因此,邺言代劳和叶以航的班主任胥平峰一起来到医院。
方好报案后,警方很快在宾馆周边的公园里找到了叶以航。针对方好的指控,叶以航至今还没有张口说过话。而方好除了一开始情绪异常激动外,之后越来越平静,来到医院后变得异常沉默。看见提着公事包赶来的邺言,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直紧跟在邺言身边。
检查结果是,方好体内留有精斑。
残存的精斑无法与叶以航的做比配。这边众人刚为证据不足而松了一口气,警方却迅速带着方好回派出所做笔录,这期间,武筑没能争取到与方好交谈的机会。
邺言希望此事能尽快大事化小,平息掉。学院正在转型阶段,在转为独立院校的考察期间,任何一点点小事都可以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学生涉案这类丑闻。虽然方好和叶以航已成年,可身份仍是大学生。一旦被媒体捕风捉影,写了长篇故事见报,不仅是对学校,对郭舂,对尚未步入社会的两个孩子来说,都是最糟糕不过的。
武筑并不擅长该类案子,于是带了张成手下专门负责□□案的金波律师来做被告这方的辩护人。也许是因为陈寰谨的关系,武筑对医院有着特别的警惕,一进医院,他全身所有的感官都敏锐起来。
“金律师。”
“叫我阿波就好。”
闻及此话,一直冰冷着脸的检察官忽然惊讶地看向这边。
武筑疑惑地与她对视,吴纯姝立刻移开目光。武筑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按照尽快以调节处理的初衷,武筑和金波各分两头行动,金波去到学校做调查。武筑和邺言及胥平峰一起来到派出所。
见到叶以航,武筑按照惯例询问案件经过,但是男孩垂着脑袋并不配合。
一再的沉默让谈话陷入泥潭,就算是面对班主任胥平峰,叶以航仍固执地缄默。
胥平峰对武筑解释,在校内众所周知,方好是一个爱玩又叛逆的女孩,虽然两人是恋人关系,但家庭背景悬殊,个性差异明显,相处以来一直是小矛盾不断。叶以航乖巧又谦逊,被方好捉弄而当众出丑的次数不在少数。这次,说不定也只是方好对他的一个恶作剧。希望此事能尽快得到调解处理,将影响压至最小。
“你认为任何一家单位会要一个坐过牢没有毕业证书的人,你现在的缄默完全就是逞强。你是不是根本没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胥平峰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手帕有一半已被浸湿,他把西服外套脱下搭在拿着公文包的手上,在桌前转来转去。
倔强的少年抿紧了嘴巴,浓黑的两道粗眉纠紧在成结,垂落的眼睫因为胥平峰的一句话忽然煽动了一下,流露出复杂悲哀的情绪。
“以航,就算不想别的,你能不能想想你的父母?他们把你拉扯到大送到这里读书不容易,怀抱着那么多的期盼,最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坐牢的未来,你这不是在剐他们的心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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