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难启齿》第112章


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反锁在浴室里泣不成声的男人恼怒地捶打墙壁,凭什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生大楼,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武筑毁掉了一切。那个一直随随便便就能获得成功的人,怎么可能明白他此刻悲哀到想死掉的心。
要不要就这样去死?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脑海开始快速地被痛苦霸占,愤懑又委屈的情绪无限放大。太阳穴上的筋跳跃了一下。陈寰谨冲去拿起剃须刀的刀片,悬置在手腕上方。
那条美丽的蓝紫色静躺在手腕最显眼处,散发着无辜的绝美,不可看见的一动一动运输着血液。
他开始想起这些年的失利,丢失掉硕博连读的资格,被揪出学术论文的抄袭,科室内的勾心斗角,与努力不成正比的一系列无法称心的恶循环。就在这时不知为何,陈寰谨想起了元宵节那天被送来的一个年仅7岁的男童,被麻心汤圆卡住了喉咙,抢救时已来不及最终窒息而死。
家长疯了一样的抓着自己的衣服说:“连被汤圆呛住都能治死掉,你还做什么医生。我一定会告你的,你凭什么害死了我的娃娃,今天死的怎么不是你?”
他讨厌吵闹,但实际每天都在忍受呱呱之音。可就算如此忍耐了,人生的大楼还是被搅塌了,一想到未来……陈寰谨就觉得辛苦了。活着实在太辛苦了:父母的期许,武筑的纠缠,逼迫神经的工作生活,没有一样,是他选择的,却围绕着他,组成了他的一生。
多么可悲,他没有权利为自己做一次选择,家庭、工作、生活没有一样是想到就能高兴起来的事。尽管再卑微地应和了,却还是走偏了正道,现在连表面的趋炎附势都维持不下去……
握着刀片的手感觉害怕,宣泄地大吼“啊——”之后,重重地放下。
他是个谨慎细微惯了的人,没有办法凭借冲动与莽撞做事……
他没有办法。
而之前同意武筑留宿,发生了交欢之后,不知是否是心里作祟,在许久不曾有过的一次痛快解放后他从火热变得冰冷,在武筑热情的冲撞中,陈寰谨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这种冰寒如窖的冷意从心脏散发,冻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封锁住他跳动的眼皮。
他无法再对任何人有反应。
这是多么不正常……
可是又多么庆幸。
至少,武筑不是特别的。这样的事实,让陈寰谨死灰的心终究好受了一点。
不知自己是怎么停好车,现在站在了手术室门口。张爱华教训人的声音,听着都像是在水底下听岸上人的呼喊。
遥远,而模糊……
一步之外,陈寰谨仿佛坠入深海之中,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他在门外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来。嘴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手心里紧张的汗水,背上尚未风干的冷汗,在医院强劲的空调风之下,才一松懈所有的感官立刻叫嚣起来,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至,严实地包裹住陈寰谨。
张爱华说:“你怎么是这么没责任心的人。我先前跟你说过小筑病倒了,要你多照顾他,你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依旧撒手不管啊。他的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爷爷年纪又这么大,他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他和你不一样,有那么好的条件和背景,还终日不求上进……”
天天都在说这些,烦躁的陈寰谨忍不住大声吼道:“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张爱华被突如其来的一吼震得说不出话。
还是坐在一旁的武筑的爷爷用不容违抗的口气制止了这场对峙,说:“既然都长大了,也不再是小孩子。陈寰谨也有自己要处理的事,武筑生病是自己不多加注意。陈寰谨你放心,以后武筑的事不会再麻烦你了。”
陈寰谨听得心里分外不舒服,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苛责他。而那个生端者因为生病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软弱者就应该被同情?
就像以前,张爱华坚持的,聪明者凡事皆对。
如同笑贫不笑娼的歪理,不公平得可悲。
张爱华推了推眼镜,冷冷道:“陈寰谨,你这样没良心对人,不要渴求有一天别人全心全意对你。”
本来就烦躁不已的陈寰谨更有了摔烂这一切的冲动,他努力活成父母期待的样子,可无论怎么拼命,他们仍然觉得不够好。他天资不够聪慧,唯有勤以补拙,每天超越极限的奋起拼搏却仍换不来一个肯定的嘉奖,就连日常口头流露出对他的不满意都是那么明显。只会说着,邻居家的孩子更好一些的父母,让陈寰谨感到心凉又委屈。
他不是天生的君子,更没有与生俱来的成熟,只是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压抑中,明白了一件事:有一个院长父亲和主任医师母亲的小孩,是注定的可怜人。
正是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邻居小孩亲手毁灭了他的一切。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武筑,非常的不喜欢。他独占了天赋异禀又活得潇洒自在,陈寰谨看不惯他轻轻松松就可以获得成功,毫不费劲地笑着生活的态度。即使是父母从不来探望他,被人遗忘的武筑也可以炫耀地说,我爷爷对我超级好。
假装自己是有人爱的小孩。自欺欺人。
就在被告白说了“喜欢”之后,陈寰谨对他的厌恶之情与日俱增。可是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维持了表面的相处,每当给他一颗糖的时候陈寰谨的心里都在嫌弃地呐喊“快点走开”。而武筑最擅长的是,就是“假装”。
假装自己对陈寰谨的厌恶毫不知情,假装自己是一个心思单纯聪明的小男孩,处心积虑地靠近,表面以哥哥尊称,背地里做着情人的事。
陈寰谨去到北方读大学,理由不是慕名北方的著名学府,而是避开武筑,避得远远的。心想着终于得以喘口气,没过两年,武筑如同噩梦般站到了他的面前。淡淡地说着“保送”的事,让悲哀的陈寰谨越来越感到忍无可忍,终于撕开脸皮找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公堂对簿,居然收到“因为我喜欢你啊”这样滑稽的回复,用一脸天真和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可笑的理由,让陈寰谨懵然质疑世界的南北西东是不是颠倒了。
还是自己的思考方式哪里出错了。
“我是男人”、“比你大了七岁”、“你是不是有病”这样的质问都没有击退武筑,陈寰谨不禁思考他所谓的“喜欢”是什么鬼东西。这个人真的是和自己来自同一星球的生物吗?!
为什么他们的思考方式可以如此大相径庭。面对武筑的装傻,纠正与劝导简直是在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可是在强烈的抗拒无效之后,陈寰谨渐渐冷静下来。在这个离家万里远的北方,陌生的城市,无人相识于他们,他也不必在乎任何人期许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叨扰。武筑无疑是优秀的,而这样优秀的人却执着于自己。
虚荣的想法开始占据陈寰谨的大脑,被武筑喜欢着,是否意味着——陈寰谨优越于武筑之上?
武筑藏匿于细微之处的细心无法不让人动容,更难得是他给予的惦念永远不会迟到。就像是下雨前被送到的伞,感冒时找到的药丸。他的关心来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多一分让人觉得殷切过头,也不会少一毫让人觉得虚伪或不真心。
不得不承认,什么都不用思考,依赖上武筑这么一个人是极其容易的事。那是一段不可否认的旖旎时光,而随着研究生毕业,陈寰谨早一步从这场梦里醒过来。于是,在没有任何征兆下,按照预谋与武筑划清界限,独自回到这座城市,与另一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切断了所有联系。
陈寰谨仰头,医院白晃晃的白炽灯亮瞎了眼,现在还时常想起那段时光的点滴,陈寰谨自嘲,受害者充满罪恶感,这是怎样的诡异的纠葛。
眼睛感觉到光线的刺激,难受地闭上眼。指示灯变绿,医生缓缓走出来,与母亲交谈着什么。隔得太远,竖起耳朵也听不仔细,陈寰谨感觉身子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在用尽全力。
关医生侧了一点脑袋,穿过张爱华的视线看向走来的陈寰谨,说:“您儿子也一样很出色呢。”
张爱华冷着脸是不认同的表情。
关医生拍了拍陈寰谨肩膀,说:“怎么样?这么晚还赶过来,听张主任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很重要的朋友?”
陈寰谨没有答,问道:“他情况如何?”
关医生笑着说:“吐血量不大,属于正常的咳血反应。所以用冰盐水进行了洗胃,排出血块后输血800毫升。没事的。”
武筑躺在推车上被推出,这次,换陈寰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武筑让人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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