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也温柔》第14章


她并不爱吃日本料理,但爱庭园式的建筑别有一幅优美沉静的气氛,只消推开面对庭园的拉门,鱼池、绿树、花草在莹柔的灯光投射下,雅致万分。在此用餐或品茗,可以暂且忘却自己正身处于杂乱失序、噪音充耳的台北市。
晚风在她发边拂动,她的眼睛有着血丝,不再那么明亮生动,只是轻柔如水依旧。她用手抚弄着长发,抚不平心头难言的情绪,既苦涩、又算出。仅仅一天,她失去了她几乎到手的幸福,命运为何这样安排呢?她困惑了。
如果这是命运之神给她的考验,她该屈服?或者反抗?
叹口气,她管得住自己的心,却管不了许祥烟心中所思所虑。他若屈服了,留她一个人奋力抵抗,又济得了什么事?
心乱如麻当中,许祥烟现身了。
“呵,好累呀!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很有女人缘,也不知谁代我广播我已解除婚约,银行里几位美丽又单身的女同事都争着要和我吃晚饭,好不容易才脱身来此。”仿佛要对照星月充满阴影的心,他倒是一脸阳光,颇为开怀的说:“你也不错嘛,有能力在这种地方消费,果然是飞上枝头,不同凡响。”
“祥烟!”她的背脊挺直,面容严肃。“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违背心意说出这样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他为自己斟一杯清酒,饮得猛烈。
“我没有变,真的。”
她急切的想表白,他却伸掌挡住了她的话头。
“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人们总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然后在心底下了评断,再怎么解释,总难免要存疑。”他一脸的无可奈何。“我除不去我心中的疙瘩,也改变不了我家人对你已生的反感,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所以你情愿放弃我,放弃我们六年的感情?”她挣扎着问。
“你也没损失啊!”他恶狠狠的盯着她,不愿被妄加负心之名。“是你先破坏我们六年的感情,不是我。你挖到大金矿,我成全你,还不够吗?”
“你真的相信我和元正则……”星月低叫着,痛楚燃烧在她的眼底。“祥烟,你看着我,你真的相信我会为了钱献身给一个陌生男人吗?告诉我,你心里真是这么想吗?”
许祥烟的脸色由白转红,额上的青筋不住跳动,他的声音恼怒而不稳定:“我不知道。”
一句话,粉碎了星月所有的希望。
一句话,推翻了她二十五年来所固守的道德观。
她的脸色煞白煞白,身子一动也不动,像一具石膏般挺立在那儿。当许祥烟从口袋取出一支纯金的男戒,轻轻的搁在矮几上,她才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低头望着那只男戒,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里也不由自主的湿了。
她没让泪水滴下来,只吸了几下鼻子,静静的将放在手边的那包首饰推到他面前,拿起账单和她的皮包,走向门口。
记得谁曾说过:“心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忘言,是因为无话可说!也因再说也无益啊!
“星月,”他的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迷惘。“你真的没被元正则占便宜?”
她的脸色冷冷的,像戴了一副面具。“好比你说的: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了。”
“星月……”他竟显得张皇失措。“戒指……你没拿。”
“我不要了,你喜欢不妨留着做纪念,不然,当作小费随意送吧!”她温和的讽刺道:“反正我挖到了金矿,还在乎这点金渣儿?”
她走了出去,仰天吐出一口长气,身后的那场美梦,遥远得几乎是好久以前的事。
是美梦吗?也是;是噩梦吗?也对,终归要清醒的。
对街,一辆嚣张的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车门边,倚着一名霸气的男子。
真奇怪,她半点不觉得他的出现有何奇怪。她耸耸肩,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对他说一声:“嗨!”
“欢迎归来。”
他拥住她,预告着命运之神的另一种安排。
第五章
贺星月开始过着闲适自在的生活。
她有时看书,写点生活随想,或是独自到附近的商圈去闲逛一番。
有时她兴致很好,自己坐公车上阳明山,徜徉在阳明上的怀里,听山风呼噜噜地吹动婆娑的枝叶,看山雨淅沥沥地敲打零落的冬卉。裹一件大衣,窝在TreeHouse式的欧式乡间小屋里,一杯咖啡或一壶花茶,看那远处山的陵线在云雾飘缈中,想象人生多样的风采,很容易打发掉一天。
她喜欢顺着大路漫步徘徊,陶醉在虚无境界中,浑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她的小册子里面,添了许多她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她放任思绪漂流,尽情撷取感性唯美的讯息,呼唤着动人的内心感应。
有时候,一阵懒洋洋的感觉,使她在舒适的真皮沙发躺下来,捕捉一种神秘不可捉摸的灵感,在宁静的世界里享受孤独。
遇到下雨天,她反而不想待在屋子里,招来计程车,直闯入华龙集团的大楼之最高顶层,给元正则一个“惊喜”,呃,假使他不欣赏这种幽默,大可以宣布从此“萧郎是路人”,方便她落得一时轻松。可惜,他比她滑头多了,给她一个热情的拥吻。
他喜欢送他一些价值不菲的钻饰,宝石或珍珠,第凡内或卡地亚的设计高雅,的确是珍品,并无财大气粗的俗气,但是,若是让她自己选择,她看中意的反而是一些古典风情的饰品,像有一条蜜蜡项链成为她的新宠,十一颗大小对称的古老蜜蜡圆珠,链心由古银串成,用以搭配简单的飘迪佯装,显得神秘高贵。当元正则看到刷卡帐单上只记了五万元,不敢相信她居然这般节俭,和他预算中的五十万元相差十倍,他几乎要去拜托她多花一点钱,以符合“元正则的女人”的身份。但她似乎无动于衷,依然保有她贺星月的个人风格,喜欢穿上舒服的休闲鞋,大衣口袋里揣着小册子和钢笔,兴之所至的踏上一辆公车,往淡水、去圆山、到内湖,直至暮色笼罩大地,才回到他的公寓里,摇身一变做他元正则的女人。
开春后的某一天,她告诉他,她找到工作了。到了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人从没打算一辈子缠住他,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虽然,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他没什么表示,但不可否认内心的沾沾自喜。
你说好笑不好笑?生平头一遭,他和一个女人同居,白天晚上都见得到面,偏偏这个女人没有留恋他的意思。
过去的每一任情妇,都当他是大鱼,想一口独吞他不放,叫他很快就腻了、厌倦了。贺星月却当他是“点心”,可有可无的态度反而使她不服气,由心底升起征服她那颗不可捉摸的芳心的强烈渴望!
如果这是她的策略或战略,元正则不由得不佩服。
但明显不是,她自得其乐的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个世界里没有他。
“当情妇的还要出去上班,算是削我面子吗?”他冷然的迎视她。
“不,是积谷防灾。”她曲起双腿抱在前胸,猫样的眼眸充满了坦诚与无伪。“你敢发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厌倦我?你愿意一辈子供养我?呵,元先生,我们都知道人心有多善变,山盟海誓有多可笑,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毫无暖意地微笑着。
“你做‘情妇’这个工作太闲了,闲到想白天兼业,你的敬业态度实在很差。”
她好像对自己被消遣的事丝毫未觉,反而附和道:“没错啊!我的敬业态度不好,正好反映出你挑人的眼光实在有待改进。”
一抹真正的笑意闪过了他冷寂的黑眸里。
“看来,除非我开除你,否则是阻止不了你?”
“你很善解人意。”
“那么,我到底算是你的正业,还是你的副业?”
“你嘛,你是我的男人。”这是她象牙般的面颊上微微一红,眼波象流星一般闪闪生辉,美丽而诱人。而他知道,是他开启了她妩媚的一面。
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俩的目光相遇,像是有什么吸引力,交流着一股微妙的、朦胧的激情,很自然的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和※※,在莫大的和谐中,体验彼此急剧的心跳,终而,一阵狂喜和甜润的升华,复归沉寂。
那件事就此没了下文,算是通过他那一关,事后他却不免自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他简直不能明白。
※※※
接踵而来的日子不再那么悠闲,也意味着不再那么空洞。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渴望闲暇,可是闲太久了,人也变懒了,感觉人生无聊。
重新出发当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星月觉得自己的心灵扩大起来,尤其在流行杂志当一名撰稿编辑,更能洞察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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