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的舞步》第19章


决定再给他一天的时间,然后──是谁说出那句至理名言的?“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穆罕默得吧!
打定主意,心情好过许多。窗外明媚照人,初晨的暖阳照逦在三层楼的小洋房上,园丁赵炳旭正在花圃上种植成列的红玫瑰。
“阿炳,”当初佣用他时,赵炳旭坚持她这般称呼他。“我出来帮你忙好不好?成天闷着都快疯了。”
阿炳憨傻地咧开笑容。“我快做完了,只剩下……一、二、三……三丛玫瑰花咧!”
“没关系,活动一下筋骨也好!”
她挽起袖子,走入花园客串起临时园丁。
“孟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种花?你不用去拍电影吗?”
她朝他嫣然一笑,接过他递来的小铲子。“我最近休假,三个月后再拍电影,至于现在──拜你当师父、学学园艺喽!”
“不敢当啦!我哪收得起这么漂亮的徒弟?”他笑开一张大嘴,指导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何翻土。
“孟小姐有没有男朋友?今天这种好天气应该出去约会才对啊!”
通常影倩不会和闲杂人士谈论自己的爱情生活,不过阿炳和其它人不同,他是个轻微的智障者,一个没有心机的大男生。
她郁闷地吁口长气,挖开另一铲泥土。
“想约会也得有对象才行。”
“怎么会没有?妈妈常念新闻给我听哎!报纸上都说孟小姐有一个姓……姓汪的男朋友。”他困惑地望她一眼。“那个人的姓怎么和狗的叫声一样?”
她噗哧笑出声来。“不是"汪",是"王",而且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我正牌的男朋友……最近和我吵架了!我正在等他打电话来解释。”
“原来是这样哦!”他恍然大悟。“孟小姐,你放心!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我阿炳一定会找他算帐的!”
“千万不要。”她紧张起来。佣用阿炳之前,她特地买了几本智障儿的丛书回家研读,书上一律指出,智能不足的人群少有攻击倾向,但是她不想冒险,事先说清楚比较妥当。
“阿炳,我男朋友是个好人,跟你大姐夫一样会修车子,你千万不要误会他哦!”
“是这样吗?”他摸摸下巴思索──八成从电视上学来的动作──脸上沾满泥土。“你跟我说他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叫大姐夫打听一下,看看他名声好不好。”
她很怀疑他大姐夫打听得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台湾说大不大,人口可也有两千万人。然而,阿炳的提议终究出于善意,一个二十五岁“小男孩”所表现出来的善意。
“他叫张伯圣,在南京东路开汽车代理店兼修车厂,据说口碑不错哦!”
“我记住了。”他很慎重地点点头,快手快脚栽完仅余的三株玫瑰。“孟小姐,我回去了,有消息再通知你。”大手抓起一只大铲子。
她挥手和他告别,凝望他扛着一袋工具走回街角的花艺店,有些感动也有些好笑。和单纯的人类相处其实愉快多了。
回屋里正要打开冰箱,无线电话铃铃尖叫。
伯圣!
这个名字立刻闪入心中,她飞也似的扑向话筒,途中撞倒两把椅子。
“喂?我是小孟!”她喘着气朝话筒大叫。
“……”对方迟疑片刻。
“喂!大丈夫别婆婆妈妈!”她娇嗔。“敢打电话给我,却不敢开口?”
“……孟影倩?”
不是他的声音!“你──是谁?”一阵凉意窜上她的背脊。这声音听起很耳熟──分明就是骚扰她一个多月的变态影迷。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幻想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你……”
“别说了!”她气极了,怎会招惹上一个神经病?“你敢再打来,我就报警捉你这个──这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对方宛如被钉子扎中痛处,大声尖叫。“我没有发疯!我很正常──”砰!她压上话筒。
天下有两种人永远不会承认他们丧失神智:疯子和酒鬼。
死张伯圣!害她白高兴一场,还被一个大变态骚扰。
可是──这家伙如何弄到她私人电话的号码?她敢保证,知道这支电话的人都是亲近朋友,不可能把号码随便传给外人。那么,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和这个疯子的对话。
──我在看着你,永远!
难道,他知道她住在这里,曾经趁她外出时潜进来过?
“孟影倩,你别自己吓自己!”她拍拍胸口,双脚开始发软。
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自己。哪个电影明星没有接过骚扰电话?可从没听见有谁真正受到实质上的伤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匆匆拿出冰水大灌一口。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明天还是找人来家里安装防盗系统吧!
第九章
王磊拉高身上的薄毯,覆住淑慧纤秀的肩膀。他背靠着墙坐在大理石磨光地板上,透过落地窗望向仁爱路扶疏有致的行道树,淑慧像只小猫咪般趴睡在他怀里,任他轻轻地来回抚弄她的背脊,偶尔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哝。
“醒了?”王磊察觉怀中的小女人动了动身子,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问。
“嗯──”她揉着眼睛,困困的视线扫过室内一圈,还没弄清楚东西南北,含糊问他:“这里是哪里?”
刚睡醒的她是个慵懒的小迷糊虫,彷佛得了健忘症似的,临睡前的一切完全溜出脑外。
“今天下午我们去逛建国玉市,你说累了想睡觉,我就载你来这个住处休息,记得吗?”
“住处”、“休息”,好暧昧的说法,她扮个鬼脸站起来。
“我去洗洗脸。”一溜烟钻进浴室,蓬乱的秀发引出王磊的一阵笑声。
淑慧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清新而自然的。因此,整个下午的独处,以及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虽然曾带给他悸动的渴望,却不曾令他付诸实行。无论谁发明那句谬论──男人因性而爱,女人因爱而性──他都不在意,毕竟它确实点出了男性生物原始兽性的本能;然而,爱与欲的分别不应该划分在性别的重点上,而在于年龄和性格。他不认为一个对爱情有了深刻体验的男人,仍然会以性做为和异性交往的出发点。
因此,他并不急着“碰”她,只想细心关爱地呵护她,相守到老。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先铲除她“未婚夫”那道障碍。
“你有没有向家人提过我们的事?”他晃到浴室门口,倚着门框看她。
她动作停顿半秒钟,拧好毛巾后非常缓慢地转身面对他,一种类似当初砸烂他车子的罪恶感再次回到她心中,她依循原例,头低低的不太敢看他。
“到底有没有?”其实用不着追问,看她那副心虚的模样他大概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嗫嚅回答:“我试过,可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她从他的身旁挤出浴室,走进客厅里面对他,晕红的夕阳斜斜投射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来的光影竟然出奇的刺眼。
“我爸爸不可能赞成的。”她苦恼的眉头在额际揪成一个小结,来来回回踱着方步。“我连起个头都做不到,他根本不接受除了伯圣以外的人选。”
“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拖下去?”他质问。
她倏然停下脚步。“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怎么交代?”他低吼,几个大步跨到她面前。“你连向父亲提起我的勇气都没有,还想给我什么交代?”
“我已经尽力了,逼我和爸爸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喊回去。
“好处?”他扬高声大吼。“好处可多着呢!起码我不必再遮遮掩掩地当你的黑市情人,我可以光明正大去你家里拜访,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你是未来的王夫人,我们两个可以有名有份地走在一起,不用担心你"未婚夫"撞见!”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连小说中“逼婚”的场面和对白都出来了?原本属于男主角的台词由她在说,王磊反倒变成那个委屈求名份的女主角了。
她好想笑,却又被他高姿态的气势逼出一份怒气,一张俏脸反倒矛盾得做不出适切的表情。
“无理取闹!”她索性臭骂他一句。
“林──淑──慧!”一双铁掌抓住她用力摇晃起来,晃得淑慧全身齿牙关节格格响。“你有病啊?我这是在争取我们的福利、我们的未来,你知道吗?”
现在他又变成“劳工代表”了!她终于还是笑出来了。
这个女人头脑是不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王磊被她气得七荤八素。当他正在慷慨激昂地为未来描绘远景时,她居然还站在旁边,像没事人似的笑得那么开心,连他生气都没有感觉,他做人实在太失败了!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进一口中央空调吹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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