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2部完》第277章


我们待会走的时候再打就行。”
朵奇立刻丢下水桶跑过去,紧挨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面对着一片开阔的河面,水流平静深远,水深也并未到危险的程度,麻古扑腾了几下,不知不觉就游到了远处。傍晚的余晖斜斜的映照在波光之间闪烁,河对岸连绵的树荫投下浓密的阴影,当风掠过树冠,便响起一阵阵潮水般的沙沙声,一只水鸟的鸣叫突然很嘹亮,划过河面掠向远处,更显出了无边的静寂。置身这番心旷神怡风景之中,俊流几乎忘记了不久前才经历过的噩梦,鲜血和死亡仿佛都松开手放过了他,留下一段预料之外的空白,供他喘一口气。
俊流的眉头轻蹙,一声不响地发着呆。阳光的热度迅速退去,凉意侵袭而上,他刚刚注意到,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黑猫,你拿这个挡挡风吧。”朵奇说完便迅速把身上的毛线披肩取下来递给了他。
俊流也没有推辞,接过披肩大大方方展开,将自己连同小姑娘一起圈了进来。
朵奇转眼之间就依偎在了对方身上,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除了心脏开始狂跳之外,整个人都懵得说不出话来,手脚都像是放不安稳了。
她内心雀跃得想跳舞,可又怕乱动会惹对方不快,便忍得十分辛苦,身子僵硬得像一截直直的小树桩。
俊流感觉到了她的别扭,却也不多问,他依稀记得给异性留出自处的空间是种美德。和绝大多数男人不同,他一点也不急于逼迫和挑逗她们,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女孩子呆在一起,多亲密也不会令他戒备,这些可爱的生物完全没有一丝侵略性,也不把暴力当做爱好,即便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她们也会无私地付出感情,仿佛就是这个残酷世界中仅存的美好。
“朵奇,我还没问过你,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吗?”俊流转过头,近距离凝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哎?我?什么事?”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问。
“这几天我们只顾着指使你,也没有在意你的感受,”俊流温和地说,“我们两个大男人躲躲藏藏,反而让你一个女孩去冒险,也没办法回报你什么,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朵奇一听他这语气就紧张起来,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了。奇怪的是,她虽然特别希望和黑猫说话,但是又特别害怕听他说话,如果是大鬼那样张嘴就胡说八道的,她倒是能够轻松应对,可黑猫一开口,她就得凛起精神,不得不一句句仔细琢磨,谨慎回答,深怕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你怎么还这么客气?”她故作轻松地说,“我本来就是自愿的啊,再说了,我在遇到你们之前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你们身上好歹有些值钱的东西,我还能蹭口饭吃,这已经是救我的命了。”
“那我们算扯平了。”俊流微微笑了笑,却显出了几分顾虑,“不瞒你说,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哪天就会撞在枪口上,你跟着我们很危险,还是早点为自己做打算比较好。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尽管说出来,我们尽量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
朵奇心头一阵委屈,强压着情绪说:“骗谁啊,坏人我见多了,根本不是你这样的。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心区里谁没干过几件违法犯罪的事?就算遭天谴也轮不到你头上。”
“我不是在说这个。”俊流偏过了头,不理会她的取闹。
朵奇噤了下声,又立刻换了个把柄抓住:“我走了你们活得下去?现在买东西、煮饭和做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走了就要把所有的东西带走,你们活得下去?”
“会有点麻烦,不过能克服。”俊流不慌不忙地回答。
“那……我……我活不下去行了吧?”她急了,干脆一倾身抱住了俊流的胳膊,仿佛对方已经在赶她走似的,“我一个未成年少女,你让我去哪里?周围的坏人那么多,我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我妈妈就是在路上被人杀掉的,你忍心见我这个下场?”
俊流有些为难地沉默着,他虽然心软,但吃过了大苦头之后,已经很有了些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多管闲事,什么时候又应该划清界限,一时冲动之下的善意泛滥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品格,这对自己和他人都是很不负责的。
想到这里,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突然又侵袭了他。无端的,上官义征的样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俊流发现自己和这个远去的君主之间的差距更加惊人,可他却离理解对方的世界近了一大步:既然善意毫无用处,不如转而寄望于强权,哪怕身边众叛亲离。因为没有力量,才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可是到了最后,又有谁领他的这份情呢?
义征不愿让他走上这条道路,俊流也从未想过要重蹈父亲的覆辙,然而在一脉相承的血缘之下,命运总是再现,历史总是重复,他也终于体会到了父亲曾经的心境。
“你在遇到我们之前,原本是想去什么地方?”他深吸了口气,把过于深沉的思绪赶出脑海。
“哪儿有想去什么地方,就是跟着大部队瞎走,能活一天是一天。”朵奇察觉到他有所动摇,便拉着他的手继续撒娇,“所以你千万别赶我走,我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比难民里那些人好多了,我要是还跟他们呆在一起,估计刚到镇子的时候就被卖了。你别小看我年纪小,我心里都有数。”
“刚刚还以未成年少女自居,现在就说我小看你年纪小?”俊流放松了紧绷的脸,伸手摸了摸她的小刺头,“你这个鬼机灵。”
“黑猫,你想去什么地方?我跟着你走就好。”朵奇把他的动作视为了一种妥协,表情立刻得意起来。
“我能去什么地方?”俊流把视线又投向远方,茫茫然地没有着落,“我连这片林子都走不出去。”
话音落下没多久,几滴凉意突然溅到了他的脸上,原来麻古已经戏了一圈水游回到了岸边,正撩着水朝他泼来,嘴里喊着:“没洗澡的今晚不准进帐篷睡觉!”
他说得兴起,便越泼越狠,俊流的前襟很快打湿了一片,只好往旁边躲去,而朵奇尖叫着跳起来,抓起地上的小石头就开始还击,情急之下石头捡得大了一点,不偏不倚砸在麻古脑门上,疼得他嗷地叫了一嗓子,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冲上了岸,光着身子去抓朵奇,抓住了就把她往水里拖。
“救命啊!”朵奇大声呼救,摔进浅水里和麻古扭打成一团,而俊流只是远远站在他俩都够不到的地方,看好戏般笑着。
夜幕降临的时候,俊流和麻古裹了同一张毯子,躺在薄薄的塑料布上,仍然是被地上湿凉的潮气浸得难受。他前胸后背的皮肤到了晚上更是痛痒难耐,不敢随便翻身,只能僵硬地躺着,听麻古一声接一声的呼噜。
睡前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他脑中一会儿纷乱,一会儿空白,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彦凉的脸,近距离的,在那一晚的风雨中看顾着濒死的他。人在最危急的时刻,记忆力也变得特别强大,俊流发觉对方脸上细微的神态变化,一蹙眉,一眨眼都还历历在目,甚至比当时看到的时候还要深刻。
他的眼睛有点发涩,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回忆起来,这个疯魔了的兄长对他是真的狠,打骂都毫不留情,在床上更是把他朝死里蹂躏,俊流甚至一直有种感觉,觉得这个人对他抱有某种深仇大恨。可彦凉为了救他,却又是那样在所不惜,甚至舍弃自己的生命。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和这个难以捉摸的家伙好好谈谈,最好在一个没有危险,也没有任何外界事物干扰的地方。即便他能想象得到,这样的谈话不会让两人达成任何共识,也不可能让他们找到让彼此满意的相处方法,可彦凉就这么走了,他心里总觉得是欠了对方一个交代。
俊流看着黑暗中麻古的侧脸,他心里也没底,这个伙伴能够陪他到什么时候。毕竟像彦凉那样一直纠缠着他,像个总也摆脱不掉的梦魇般的人,也说没就没了。
前路渺茫,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孤身一人的。
达鲁非的内战在开局几轮的高潮过后,双方都开始承受折损,强度有所减弱,但仍然是每日战事不断,并在持续蔓延。而随着战争的发展,边境的局势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传闻开始在难民之间疯狂流传——迫于战争委员会的压力,达鲁非政府决定着手处理积压在边境的难民问题,正在加快制定新的政策,极有可能会适当开放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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