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第42章


文放下碗筷,端起杯,一口喝完了酒。
齐叔站起身来,离开饭桌。
文一扭头,看见齐叔起身时身体像是不太灵便的样子,有点颤巍巍,连忙问道:〃您怎么了?〃
〃我没事,像是胃有点不舒服。〃齐叔摆摆手,往楼上走去。
〃那?……〃
〃不碍事,不碍事,你收拾完碗筷,就休息吧,鸽子我喂过了。〃齐叔略有些蹒跚地走回房间去了。
文不放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赶紧收拾碗筷。
齐叔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盖着半截被子,披着棉袄,戴起耳机,闭眼听戏。
文蹑手蹑脚走进房来,走到齐叔身边,伸手摸了摸他前额,吓了齐叔一跳。
〃啊?你干吗?〃
〃我看您发不发烧啊?〃
〃哦,不发烧,不发烧。〃
〃那,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好多了,好多了。〃
〃刚才是胃难受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还有一点点。〃
〃吃药了吗?〃
〃吃过了,你也去睡会儿吧。〃
〃要不要到香山堂请刘先生来看看?〃
〃没事儿,别大惊小怪的,你快点去睡,一整夜未归,你在房里我心里就踏实了。你去睡,有什么事我就叫你。〃
〃真的不要看看啊?〃
〃嗨,明天一早,准好,去吧。〃
〃那您晚上觉得不舒服可得叫我啊。〃
齐叔挥挥手,不再说话。
文帮齐叔掖好被子,轻轻地走回自己房间。
齐叔看了一眼背影,又继续听他的戏。
估计文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齐叔才披衣下地,蹑手蹑脚走进文的房间,视察了一番,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暗自窃喜道:
〃嘿嘿,要不是我老人家装病,你小子能这么安稳在家呆着?哼,还说什么不舒服再叫你,一沾枕头就着……唉,你也真是累坏了,可你这又是何苦呢?〃
75:
7.惊心的梦
这天夜里,默默却是照例失眠了。
自从遭遇感情挫折以来,她几乎每天都睡得很晚,想着自己的心事,暗自咬着被角流泪。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太过缜密细致。
她睡不着,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干脆坐起来,趴在书桌边写起信来……
哥,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要给你写一封信。从小到大,什么话都跟你说,而且一定要亲口对你说,这封信,我要在动身的时候交给你,应该是一年以后,我先写着……你和嫂子的猜测是对的,我想要离开乌镇了。等毕业了,我要去上海找工作。乌镇的确是太小了……哥,那天,你打开了那瓶女儿红,把我许给了一段不可能的姻缘,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那天,我们仨人一起醉在我的酒里,我是真的感谢你,跟我分享了那酒……
月光洒在海棠花上,海棠花聆听着默默起伏不平的心事……
月光照在书院窗棱上,窗棱又哪里能拘囿得住文惊心动魄的梦……
在梦里,他独自站在高塔下面,天空中鸟雀成群掠过,有一对掉队的鸟儿飞下来,好奇地打量他。天气骤变,狂风冷雨袭来,文在雨中伫立,那一对掉队的鸟儿在他的脚边裤管下躲雨。所有树叶都落尽,只剩下枯枝。开始下雪,先是细细的雪霰,然后飘起雪花,文的头上、肩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太阳出来,冰雪开始融化,文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那一对小鸟从脚边裤管下钻出,又绕着文飞舞歌唱。
文的脚下长出茵茵绿草,一条藤蔓从土里钻出,绕着石塔向上爬,远处的树木开始发芽长叶。
小鸟衔来树枝,开始在文头顶做窝,窝里钻出幼鸟,鸟儿们从窝里探出头来看天,天空中鸟群再次经过,往北去了。
树木繁盛,文站立的地方面对着一大片树林,再远一些是一片花海,再远是大片芦苇,一直延伸到湖边。
幼鸟开始学习飞翔,从文的头顶掉到肩上。
知了在嘶鸣。
一阵风吹过,草木开始转黄,文仍然伫立不动。
文的身边已经是一片金黄,落叶再度飞舞,天空中又有候鸟飞过。
文头上那窝鸟儿匆忙飞出,排着队去追随队伍了,剩下文一个人,仍然在等待……
76: 第十一章
77: 1.又是一年春节
又是一年春节来临。
年年岁岁,光阴流转,总是野人怀土,小草恋山。这团圆的日子里,世上有多少人在快乐?又有多少人在忧愁呢?
古老的小镇,仍旧沿袭着从前的风俗……贴红剪纸的白灯笼、挂木春联、家家户户门前
摆满兰花、水仙……
书院里,齐叔正兴致勃勃地搬来一个方凳,放到门口,颤巍巍地扶着墙踩上去,嘴里念着:〃腊八喽,挂灯笼喽!〃这时,
文提着两个大灯笼走过来,看见齐叔已经站在凳子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赶紧扶住老头儿的腿,笑嘻嘻地说:〃我说老头儿,今年还不让我挂呀?〃
〃那是,你摔着了怎么办?〃齐叔嘿嘿直乐。
〃我都多大了,还能摔着?唉,我看呀,等到那时候你让我挂了,也许我还真摔着了!〃文无可奈何说。
齐叔笨拙地挂着文递过来的灯笼。爷俩嘻嘻哈哈地拌着嘴。齐叔很高兴,整整一年了,难得文露出如此笑颜。
齐叔打趣说:〃我说你小子笑起来这不挺好看的。〃
〃嘿嘿嘿……〃文抬起头来,冲着齐叔做鬼脸。
文回到自己那间〃心灵小屋〃里,里边所有摆设统统被他请进箱子里,屋子里空荡荡的,倒也显得敞亮了许多。
他踩在凳子上,举着个长长的鸡毛掸子,在小屋的四壁上清扫着灰尘。
徐徐落下的尘土掉进文的眼里,他难受地用手揉着眼睛。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却从书桌里翻出一摞写好的信件,一封封地看起来。信封上,文俊秀的字体写着各不相同的台北地址,但是收信人只有一个:英。
文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
他想念英的一笑一颦,想念从未谋面的台北,甚至怀想台北今昔是否也有一个伤心人望断天涯?
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齐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各种年货,脸上挂着笑容:〃小子,快,快,过来帮我一下。〃
文从深思中醒来,赶紧过去:〃哎哟,怎么买这么多的年货呀?这,这哪里吃得完呀?〃
〃不怕不怕,预备齐全了,正月里不干活了!〃
〃噢……〃文帮着齐叔把年货放好。
齐叔乐呵呵说:〃今年呀,咱爷俩好好过个团圆年!〃
文轻轻一笑,并没热烈地回应齐叔的兴高采烈,转身拿起笤帚,安静地扫地去了。
〃哎,就半天的工夫,这笑容又上哪儿去了?〃齐叔看着文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文的心情一如既往地糟糕,也没心思扫地了,胡乱动作了两下,对齐叔说了声〃我出去一会儿〃,就走出了书院。
街上鞭炮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文信步而行,似乎充耳不闻。
街角处,有一个老式信筒。文走到信筒前,忽然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如遇老友。信筒上早已斑斑驳驳,不知道记录了多少过往的故事。
〃唉!如果这信筒是有灵性的,它一定也会不可救药地记住英,那也许我就可以知道英的地址了……〃他想,抚摩着信筒,内心酸楚。
这时,二傻猛地冲过来,拿着一个什么也没有写的信封,伸出舌头认真地舔湿邮票,沾好,就投进了信筒。
文奇怪地说:〃二傻,你的信上没有地址呀!〃
二傻白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有地址?我就是写给它的……〃说着,温柔地抚摩了一下信筒,高高兴兴地走了。留下文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就是写给她的……〃
文回到书院,齐叔一个人正在厨房里耍弄着大勺,蒸、煮、炖、炸、炒,忙得不亦乐乎。
齐叔一回头,发现文手里提着更多的年货,不禁一愣:〃你……你想干吗?〃
文努力做出快活的样子:〃再预备点,过了正月也不用干活!〃
〃这么多东西,你想把我累死完事?〃齐叔嘟哝说。
〃我做,我做,今年我给你露两手!〃文赶紧接话。
〃两手?我看你是一手都不手!歇会儿去吧。〃齐叔又开始耍大勺,边忙活边琢磨着文的意思。
〃好像这笑容又回来了,真是摸不着头脑……〃
文上楼,把刚买的一张戏曲CD放到机器里,书院里立刻洋溢着老戏的腔与韵……
然后,文走进古书库,继续修补古书的工作。
他走到铜炉边,往里边加上炭。一会儿,屋里面弥漫着蒸汽,文拿起一页纸,轻轻一抖,铺在箅子上,如此重复,竹箅子上渐渐铺满了一页一页的古书。
文又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沉重的木夹子,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蒸汽,半天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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