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留痕》第88章


“等等,张大姨。”路铮听到这儿,心头一跳,赶紧问道:“我妈……她是被拐卖的?”
张大姨神色有点尴尬:“咳,现在不是都知道是违法了么,不过以前哪里懂这些事情,那时候也没人管,咱们郁家村好几家连儿子都是买来的呢……我那阵子听前屋老杨说,你妈翠萍是被她自己爸妈卖掉的,嫌弃她不会说话,又是个丫头,可怜儿见的。”
路铮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这样一来,一切都有了解释——当年在他被警察从火车站捡走后,警方也帮助他寻找过家人,后来被老路警官一家领养之后,老路头夫妇二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帮他寻找亲生父母的脚步,只是几乎联系遍了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也没有找到符合当年他失踪情况的报警记录。
他还为此一度消沉过,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不重要,走丢了之后父母竟连报个警都不肯。
现在谜底被揭开了,他的生母本来就是被拐卖至郁家村的,估计连户口都没有,他生父碰到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夫,肯定也是没有胆量和意识去派出所报警的。
“二十来年前,你爸去乡里给人做活打工,晚上回家就发现家里的自行车,还有你妈带着两个娃儿都不见了,叫了全村的人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急得直哭,后来陆陆续续找了得有几个年吧,一听说在哪儿见到了带俩娃的女人,就赶紧追过去,最后有一年元宵节第二天,我家当家的本来约好和你爸一起去邻村给人做工,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去家里一看,才发现你爸躺在床上,人都已经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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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秋风吹起几片落叶,路铮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栅栏。
陈旧的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栅栏年久失修,路铮不过是手指碰了碰,就有一整块木头掉下来了。
手里捏着碎掉的木头,路铮低下头,觉得有点心酸。
一双手忽然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又坚决地把那块碎木头拿走了:“师兄,小心木屑扎手。”
说完唐邵源捧起他的左手,轻轻地冲着手心吹了吹,把手心里残余的木屑都吹干净了才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路铮觉得这个场景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点点的伤感在唐邵源的打断下随风快速消逝,路铮定了定心,走进了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矮矮的房屋,门口的水井,砖墙上用石头划出来的白色小人儿……
太熟悉了,他曾经在这间小小的农舍中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初五年。
路铮默默走上前去,弯下腰在水井壁的边上摸了摸,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凹槽。
手指再往里一碰,是一个光滑的物体,凉冰冰的。
路铮起身把那凹槽里的东西都依次拿了出来——原来是三个白色的搪瓷小碗,一大两小,碗底积了不少灰,不知道盛过什么东西,边缘有一圈褐色的污渍,碗中的食物早就在二十余年的岁月中风化分解了。
路铮的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脏兮兮的碗底。
尘封的记忆大门忽然打开,那天早上……他妈妈带着他和阿直出门的时候,他病恹恹的,和爸爸水生撒娇,说想吃木莲豆腐。
木莲豆腐自家没法做,在农村算是个讨孩子欢心的金贵玩意儿,并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东西,要去乡里的商店买才行,郁水生用粗糙的大手在他和弟弟的脑袋瓜上摸了摸,说回来给他带,弟弟妈妈也都有份,去诊所乖乖打针不要哭,不要闹妈妈。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生父。
也再也没能吃到这一碗木莲豆腐。
“唉……”老张家大姨看他落泪,也忍不住辛酸地抹了抹眼角,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失踪后,水生只要有空,每天一大早都去乡里买三碗木莲豆腐回家,放在水井里存着,说是万一今天媳妇和儿子回来了,吃不上怎么办……”
如今水井凹槽里的这三个小碗,应该是郁水生生前最后一次购买的,为他永远不可能回来的妻儿准备的小零食,随后的第二天,他就在那个满怀绝望和痛苦的元宵节冬夜,望着屋外村里其他家庭团圆和美的景象,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郁水生父母在给他张罗完婚事后,就怀着独子终于有了家人的满足感撒手人寰,郁水生孤家寡人一个,死后还是张大姨几个邻里张罗的丧事,屋里的东西也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水井内壁的深处,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直到二十五年后,他的大儿子回到了小院,收到了这一份穿越时空迟来的礼物。
路铮摸了摸那三个小碗,小心地捧在手里,用口袋里的纸巾一个个包好摞起来,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邵源,张大姨,咱们走吧。”他装好东西后忽然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农家小院,推开栅栏走了出去。
“阿正,不进屋看看吗?你爸还留了点东西在里面,我们都没动,给你们兄弟俩留着呢。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张大姨有点疑惑地问道。
“不进去了。”路铮颇为坚决地说,抿了抿嘴唇:“我现在要去一趟乡里的派出所。”
“——我怀疑,我妈和阿直可能已经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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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乡派出所。
“您二位是A省省厅的专家啊!”派出所里的警员登记完路铮和唐邵源的个人信息后,用相当热切的语气说道,伸出手来和路铮他们握手。
A省比江省要发达很多,省公安厅的能力也在周边省份中鹤立鸡群,能在省厅任职,必然都是本行业中的佼佼者,也难怪大水乡派出所的小片儿警如此激动,一副看到业内大神的样子。
“事情已经是将近二十五年前了。”路铮掰着手指说道:“确切的说,按照麦子成熟的季节推算,是二十四年十一个月左右。当时我刚满五岁,具体细节我已经和您描述过一遍,只是时间太久,加上我一下自行车就被打晕了,并不知道后续的发展,刚刚我沿着当年我们去诊所的路走了一下,出事的位置我大致还有印象,是在这条两边都是杨树的小路上。路两边在当年都是田野,我还记得当时空气中有一股秸秆焚烧的味道。”
一边说着,路铮一边点着面前的大水乡地图上的一角。
“根据乡亲所言,我的母亲和弟弟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郁家村,他们都以为是我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跑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母亲当天是骑车带着我们俩去诊所的,路上临时碰到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男人才停了下来,我母亲被拖到了边上,然后我被打昏在地,如今综合所有的线索,我觉得有理由怀疑我的母亲和弟弟已经遭遇了某种不测。”
小片警神色严肃地眯起了眼睛,把电脑里的卷宗都看了一遍,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把这二十来年所有的未破获案件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类似的尸体或者遗骨的记载。”
大水乡治安一向不错,除了已经被严肃打击过的人口拐卖,近些年来出过的人命案子一只手就能数上来。
路铮皱了皱眉:“我们母子三人想要同时拖着走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也不排除凶手有某些交通工具的可能——可以再查查周边的乡镇县市吗?”
虽然说他不是大水乡派出所的警察,不过小片警对他的能力很是信任,立刻就按照路铮的说法照做。
这样一来工作量陡然增加,正在小片警手指飞快地滚动着滚轮的时候,派出所门口有两个卷着裤腿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接待室。
“警察!警察!”其中一个个子矮一点的看起来是被吓坏了,一脸慌张之色:“死……死人了!”
小片警被吓了一跳,赶紧蹦了起来:“怎么回事?”
路铮见到似乎有紧急大案来了,赶紧做了个手势让那个个子矮一点的中年男人过来先说。
这两个人都惊魂未定,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起来,听了一会儿路铮他们才理顺了案情,原来这两个人是郁家村雇来的工人,近期江省农村出现了大量机井管理失位的问题,有关部门责令所有的乡镇对废弃机井进行整改,郁家村村委会接到通知后便从附近乡里找了几个工人来负责废弃机井的清理、填埋和封堵。今天是他们工作的第三天,没想到在一处废弃的机井里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妈呀,两个大麻袋,我们还以为是什么垃圾,提上来打开一看,嚯!两个大黑眼眶子和我面对面!俩袋子里都是骷髅头呀!吓死我啦!”一个工人害怕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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