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第27章


她抹去泪水,关掉电脑,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装,拿起钥匙离开。
清晨四点半,夏日的天空泛出鱼肚白。
白色的Corsa轻轻滑进缘山居的停车场,静得没有惊动草地上的露珠。
沈佩瑜熄火,打开车门,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驱走熬夜驾车的疲倦。
她轻推缘山居闭而不锁的大门,大黄狗趴在大厅睡觉,机警地爬了起来。
“阿黄,早!”她轻声打了招呼。
“呜!”阿黄绕著她走了一圈,嗅嗅她的裤管,开心地摇了尾巴。
“阿黄乖,你守门,我到花园。”她蹲下来摸阿黄的身子,骚了它几下。
“呜!”阿黄乖乖地趴下去。
她站起身,走过无人的柜台、走过大厅、走过餐厅,打开通往后面长廊的纱门,入眼便是笼罩在朦胧天光里的花园。
天空有些灰白的云彩,对面的山脉是墨绿色的,薰衣草是黑紫的,玫瑰是暗红的,大波斯是幽黄的,而她身边的缘山居,亦是暗沉沉的。
只要阳光出来,天地会重新亮起来。
她打开水龙头,以沁凉的清水洗了手脸,水珠滴滴晶莹,她仿佛也变成滋润朝露的一株小花。
她走上花园小径,站在最大片的薰衣草花圃前。
山野静谧,她的心情也十分平静。
前方的中央山脉静悄无声,棱线慢慢地镶上一道红光,云彩也打上一层金粉,后山的日头正在苏醒。
前方传来脚步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由小径的另一端走来。
他这么早起?要来看日出了?
她的心开始剧跳,即使他们的关系早已如此亲密,但每回见到了他,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热心跳。
清风吹拂,她的心动也传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康仲恩心头一跳,惊讶地定住脚步,无法置信地望向心心念念的她。
她就站在花丛前,有如山间里的百花仙子,踏著清晨的露水,盈盈而来。
她这么突然地出现,难道只是他思念过度的幻影?
他跑向前,紧紧地凝视她,深深望著她那对清灵的眸子,颤声问道: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为他逸出最美丽的微笑,可不知为何:心头一酸,视线模糊了。
“佩瑜!”他激动地呼唤她,抚摸她的头发,摩挲她的脸颊,揉著她的肩膀,又按压她的手臂,似乎是要证明她的真实存在。
他双手来来回回,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眼眶溢满了欣喜的泪水。
泪眸相对,两人除了痴痴对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仲恩……”沈佩瑜还没喊出他的名字,眼泪又是掉了一大串。
康仲恩心情激狂,又疼又惜,双臂一张,将她拥入怀里,寻著她的唇瓣,热烈地亲吻她,再深入寻索缠绵,将自己最深的情意,以吻倾诉而出。
她迎上他的吻,任泪水奔流,恣意地让自己摊软在他的怀抱里,享受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依赖戚,真正将整个人交给了他……
晨曦透明,清凉的微风吹来,顽皮地在他们的亲吻间隙一溜而过。
“佩瑜,佩瑜,佩瑜……”他不断地唤她,吻著她的泪水,声音仍然激动地问:“你怎么来的?”
“开车来的。”
“什么时候到?”
“四点半。”
“佩瑜!”他捧起她的脸,轻叹一声,眼眸里满满是温柔的责备。“你知道开夜车走山路有多危险?”
“知道了。”
“以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下次我开的时候,你会坐在我身边。”她仰望著他,认真地回话。
“佩瑜啊!”他为她的答案又气又感动,唇畔有了疼爱的微笑。“第一,除非必要,我不开夜车;第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为你开车。”
“你累的时候,我可以替换。”
“佩瑜!”他又是紧紧地拥住她。
在他心目中,她固然娇弱,但他也绝对不能忽视她的成熟与独立。
“这些日子,你在哪里?连手机都不开?”他轻抚她的长发,为失而复得的她而感到欣慰。
“我去高雄陪我二姊,她乳癌复发开刀。”
“情况怎样?”
“大概明天出院,只要好好休息,配合疗程,预后应该很乐观。”她不自争地偎紧他的胸膛,语气流露出些许的不安。
“你怕家族遗传?”
“我怕。”她抬起头,定定地看他。“我亲妈妈家族那边,有一个阿姨和表姊乳癌过世:在我家这边,先是亲妈妈,现在是我二姊,我……”
“所以,你因为这样,怕你万一得病了,宁可骗我要去结婚,也不愿意我陪你一起面对难关?”他的手掌按上她的左胸,神色十分严肃。
“你为了照顾康大哥和晓虹,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让你辛苦下去,你没必要承担我的病……”她语气渐微,泪盈于睫。
“你忘了你骂过我的话吗?”
“没忘。”她摇头,泪珠掉落。“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反正我们本来就分手了……”讲到“分手”两字,她声音已哽咽。
“傻佩瑜!”他轻轻地叹息,深深地吻她。“说的是什么傻话?!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你愿意承担我的艰难,同样地,我也愿意承担你的一切啊。”
“如果我真的生病了,也许你会照顾到很烦……”
“没错,我是人,我会烦,以前哥哥跟我发脾气的时候,我也会不高兴。”他拭去她的泪水,坚定地说:“可是,你们是谁?一个是从小替我打架、偷摘芒果给我吃的好哥哥;一个是我最爱的、想娶来当老婆、好好牵手一辈子的你,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有了爱,我就能承受重量。”
“仲恩……”她心有所感,又掉下了泪水。
他的话像是温润的晨光,抚平了她的心头疙瘩,身与心都暖烘烘的。
他以笑容印干她的眼泪。“乖乖,别哭了喔。”
“仲恩,你可以放下康大哥两天,陪我去检查吗?”
“没问题。”他立刻就答应。“别担心我老哥,我会请人来照顾他,你今年还没做过检查?”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他惊讶地复述她的话,按住她的肩膀看她。
“在纽约的第二年,我发现了那块东西,家庭医生推测是纤维瘤,转介我到肿瘤科,我借口工作忙,没去,其实……我是害怕,我本来是不想回来的,这里曾经是伤心地,可我想就算死,也不要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在外国,后来,我还是回来了……”
他心疼地搂住她,让她倚靠在他的怀抱里。“回来也没做检查?”
“没有,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尤其听到你即将‘结婚’的消息,我又很气自己,气自己干嘛回来,又伤心了一次。”
“佩瑜,对不起,对不起……”他深深懊悔自己的绝情。
“不要说对不起,那时的我,也绝对没办法心平气和找你问个清楚。”
她释怀微笑,缘份与误解交错而过,注定了他们感情的波折。
“后来被你摸到,你拼命寄相关报导给我看,加上二姊乳癌复发,我又觉得那块东西变大了,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医生,医生判断是纤维瘤,但考虑到我的家族病史,排定时间手术,准备割下来化验。”
“你没去?”
“我还是很怕,心里有很多顾虑,也许那是癌,也许不是,也许现在没事,但以后会发病,我如果只是一个人,我不会想那么多,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开始自己的事业,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佩瑜!”他凝视她的忧虑,眼眸里有著浓浓的不舍。
“看到网站,我终于明白,若要真正不成为你的负担,我就必需为自己珍重,我快乐,就是你的快乐;我身体健康,也是你的身体健康,这样我也才能说:我爱你……”
她的话消失在他的热吻里,深深的情意,母庸再说。
黎明破晓的前一刻,他们再一次的相逢、相知、相惜、相爱。
“佩瑜,为我们珍重。”他微笑看她。
“嗯!”她笑里有泪,用力点头。
“你看,日出了。”他握住她的手,转身面对青山。
连绵山脉上,金色光芒迤逦天际,含羞的日头跃跃欲出。
一刹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四野,整片山头都苏醒了。
阳光洒落花园,为各色花朵著上最鲜艳的彩妆,细长的红、黄大波斯迎风舞动,洁白的玛格丽特争相探头,薰衣草摇成一片柔和的紫色海浪。
酒红朱雀啾啾飞过树梢,冠羽画眉唱著悠长的“吐米啾——”,红嘴黑鹑也站在枝头上啁啁唱和。
他们在阳光下拥吻,为美好一天的开始而欢喜。
长长的亲吻结束,她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享受晨曦的美好。
“你愿意在这里住下来吗?”他柔声问,捏捏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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