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第27章


这场不尽人意的分别似乎在我们从北京出发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直到第二天下午,西藏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才渐渐停止,傍晚时分天空逐渐放晴,我迎着落日余晖,穿梭在红墙和白墙错落的巷弄里,才算真正踏上拉萨这片土地。
也许这片土地真的太过神圣,又或许是我主导的这场分别,不知何缘故,此刻的我竟然完全没有在东京时的悲伤欲绝,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平淡,头顶的天空干净透彻而又深远,脚下铺着白雪的土地还未受到半点尘埃侵染,周围是一片静谧和安详,不止一个瞬间有想让我留在这里的冲动。
然而就在转念间,和耿旭东在觉巴山争吵的一幕便跑进我的脑子里,我一下子呆木在了原地,前一秒的静谧安详瞬间在我身边遁走,仿佛一脚踩空,身体和心情转瞬间变得沉重,我开始不知所措,胡乱的寻找方向感,几秒钟后空荡而神秘的铃声开始在我耳边环绕,我抬起头,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握着转经筒从拐角处缓慢走来,她每摇转一次经筒便虔诚的抵在额头默念,像是在祈祷,又仿佛在赎罪。在路过我身边时我便匆匆跟上去,双手合十,低着头走在她身后,企图转经筒的铃声可以荡开我心底所有的杂念。
不知不觉便跟着老奶奶走到雪域高原最大的宫殿——布达拉宫。
遗憾的是我心底的杂念未能消散。
这是老奶奶的终点,本应也是我和耿旭东此行的终点,或新的起点。但此时此刻,夜幕降临,我站在角楼前的台阶上,望着布达拉宫逐渐在天幕上形成一道剪影,我和耿旭东的故事似乎也随着它的落幕而宣布终结。
我试着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影子,也祈祷在下一个瞬间他会出现在我身边,但是我所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发生,正如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在到达拉萨的前夕不欢而散。我本以为这是一场自由自在的、放空灵魂的心的旅途,但最后却成为了一场坎坷不断的、冲击灵魂的命的殊途。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够就此结束,哪怕遗憾会满溢、哪怕寂静会侵袭,但至少我还能承受。就算至此以后他一辈子只能活在我的回忆里,我也不希望七年后的我们再相见。
在拉萨停留了几日。
也许是信了耿旭东的鬼话,这些天里一直流转于各个寺庙,又或许,我依旧心存幻想,幻想会在某个起跪或擦肩的瞬间和他相遇,幻想我也能像他当初一样在忽然间悟出人生的真谛。毫无意外,我的幻想再次破灭了,很彻底,就像拉伸到极限的皮筋突然断掉,我所面临的不仅是割舍,还有那割舍的瞬间反弹给我的巨大冲击。
离开西藏前我去往了纳木错,不为别的,只因听说那里的星空很美,想去看看,哪怕是我一个人。或许,这不过是我寻找安宁庇护的借口罢了。
可笑的是我又错过了。
清晨搭上大巴车之后才听说冬日的纳木错附近没有住宿,搭帐篷这件事在寒冷至极的冬日显然又是不可取的。
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前往。
到达之后便感受到真正的寒冷,冷的望而却步,四肢僵硬,呼吸困难。但并不悔此行,我被这仿佛童话般的冰雪世界瞬间迷住了,这里少有游人的喧嚣,只有蓝的透彻的天空、冷峻洁白的冰面和洒在圣湖的阳光。
我试着踏上龟裂的湖面,挑选一面可以望穿宝石色湖底的冰块躺下去,张开双臂,放开双腿,望着蔚蓝的天空,平静的呼吸,去捕捉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我承认我后悔当初在觉巴山将情绪剥开□□裸的撕给他看。
我也承认我从未真正想过和他就此了断,那些表面的愤怒和不满不过是孩子气使然。
是他助长了我的气焰,让我变得更加嚣张而又随心所欲。我不解,不解他为何这一次没有安抚或平息我的内乱?
或许他累了,疲惫了,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一段没有纷扰的路了。
他仍然爱,依旧心存念想。
只不过他的感知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从纳木错离开后便坐上了拉萨开往北京的火车,没有乘坐飞机,也许欣赏沿途风景只是我的借口,不想那么快回到北京面对空荡冰冷的房间才是真相。
整整40个小时,无眠、无言、无声。用静默化解感伤,用回忆替代他已离开我的未知和迷茫。
回到北京后我没有急于回到住处,而是先去了租车公司,因为我想知道耿旭东是否回到北京。
服务人员告诉我说我们的那辆租车已经申请了报废处理,耿旭东已经付清了全部赔偿金。
至于是谁处理的这件事情,貌似是耿旭东的朋友,究竟是男是女,是否年轻,服务人员已经记不清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瞬间冲撞在我的心口,就仿佛我心底的那最后一根稻草被人不经意间揪掉了。我忽然发现包裹稻草根部的本就是一滩稀软的泥巴,它早就向我暗示过它的脆弱和敏感,只不过我一直在自我欺骗,以为只要它还存在,希望便永远不会破灭。
原来我错了。
回家的途中突然接到老姐的电话,她以为我还在西藏“哈喽小鬼,没打扰你们吧?在西藏玩的怎么样?”
我停顿了一下,我想告诉老姐实情,但是我又不想她再次因我而忧伤和自责,于是强装镇定,回了一句“还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向老爸透漏了你的事情,我跟他说如果你的孩子爱上了一个跟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你会怎么做?你猜老爸怎么说?”
“怎么说?”
“老爸说,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我都会告诉我的孩子一定要珍惜这段感情,因为于我们做父母的而言,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幸福快乐,就这么简单”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根本无法掩饰,我这辈子最不敢面对的便是父母的真心,他们是我心底最致命的软肋。我泣不成声的挂掉老姐的电话,点起一支烟,凄凉的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感到莫名的心酸和落寂,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那副沉重而疲惫的老样子,空气很差、气温很凉、声音很燥,我依旧孤独。
我究竟因何流泪?我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也许是出于欣慰,欣慰父亲的宽容和理解。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祝福来的太晚,如果老姐早一点将这个消息告诉我,赶在我和耿旭东争吵以前,哪怕是争吵之后,我人还在西藏,我会不会因此而做出什么改变?又或许只是因为我太过孤寂,明明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分离,就已经回归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
打开房门,开启灯,客厅杂乱无章的样子还停留在我们去西藏的那天清晨。绕过杂物,不自觉的走进他的屋子,地上是他的拖鞋和已经脏掉的旧皮靴,床上散落着他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旧衣服,那件我后来格外中意的红格子衬衫他没有带走,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还留有他剩下的烟蒂,有关于他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分别的缘故,睹物思人的情绪显得不再那么热切。又或许,我已经开始尝试接受了,只是我还没有感觉到。
是他,在我本来黯淡无光的世界里开启一盏灯,我透过光晕望见了他的轮廓,他向我伸过一只手,一把将我从黑暗世界里拉出来。
如今,我们走散了,那盏灯也突然熄灭了。
但是灯的余温还在,他曾带给我的快乐和感伤还在。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只不过我变得比以往更加孤独了。】
第四卷 如果一切还能重来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07年春节回老家时和老姐再次谈论起此事。
老姐很吃惊,表情里有惋惜,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可理喻。她后来告诉我说“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会存在遗憾的,人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些人会把这个遗憾看的很重,有些人会把它看的很轻,我希望你可以成为后者”
我轻笑“我也希望,但这是一件很难的事”
“并不难,是你把它想得太难。你看,连那么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未来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弟弟,听老姐一句劝,换个眼光看看你的周围,保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你会发现快乐总比悲伤更容易”
“真的吗?千万不要拿你那套心理学忽悠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老姐的话让我心安。
年夜饭时和父亲几经对视,但是眼神快速闪躲,依旧少有交谈,这是我们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
午夜饭过后父亲招呼我去广场看烟花,穿着拖鞋披着大衣便匆匆跟父亲走出来,这大概是我成年过后第一次和父亲这样独处。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父亲主动递给我一支烟,并给我点火,我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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