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苏醒》第11章


双手结印前,玉掌一扬直抵她的面门,修长的指尖才轻触到她的额际,只在片刻问,觉得浑身疼痛得如万蚁啃咬的大祭司,手中的灵符登时握不住地飘坠圣地。
涟漪居高临下地看着委地喘息的她,冷漠的神色与北海如出一辙。
“要我顺道实现你第二个愿望吗?”
等待了百年后,万没想到他们所期待的神人竟是如此令人心冷,再也难掩愤意的大祭司,气抖地直挣扎想起身。
“你们算是什么神人?你们当人命是任你们揉捏的东西吗?”两个都一样喜怒无常,也视人为无物,他们怎配当神?
“是如此。”不痛不痒的涟漪,不客气地点头同意。
她深感齿冷,“你丝毫不感到罪恶?”
涟漪答来毫不犹豫。
“再也不。”被囚禁那么多年后,她早已将她当年所犯下的罪愆赎尽了。
“你……”
“人子或神子的死活、你们心痛与否,与我何干?”她乎平淡问,侧首瞧着大祭司那张充满欲望的脸庞,“逼迫我操纵人命,而在事后又将我给一脚踢开,还将我囚禁在迷海里的,不正是当年的你们?若要我怜悯,你们怎不顺道教教我慈悲为何物?若要我不害人,当年你们就不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要我去害人。”
这世上的人们,从无一人给过她爱,也从无人教过她该如何爱,他们只留给了她无止境的悔恨,让她用尽所有囚禁的时间去明白该怎么憎恨当年利用她的人,在神子身上,她只习到了该如何让罪恶产生而已,而这,不就是当初他们所要她做的?况且,她生来就是为这人间带来灾难的,在这情况下,要她感到罪恶?
这也未免太过为难她了。
“你想做什么?”两手抚着双臂抵抗痛感的大祭司,在她神色愈看愈诡异时,忍不住想离她远一点。
涟漪回首瞧了有着北海存在的西殿一会,慢条斯理地挪动莲足走向她。
“别过来……”
她以一指勾起大祭司的衣领,不定决心地道。
“我要你带我上岸。”再也不了,她不愿再困锁在一座岛屿上,她要寻回那已在她记忆中遗忘的生活,她要逃到另一个没有北海的天地里,而他,再不能让别的女子来伤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哀怨到极点的男音,下一刻自她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一张泫然欲泣的苦瓜脸。
“你专程醒来找我麻烦的不成?”负责当她跟屁虫的沧海,躲在殿柱后听完她的宣言后,简直想动手将她敲晕省事,不然就对她下药,好让她十天半个月醒不来不再造反。
“沧海。”以一指轻松勾着大祭司衣领的涟漪,转首上上下下瞧了这个她已经忍受够的看守人一眼,接着对他绽出春花般的笑颜。
“干嘛?”没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沧海,恐惧戒慎地瞧着她那别有所图的模样。
“你病过吗?”美人巧笑倩兮,完全令人忆下起方才跟北海对上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人。
啊?病?
他愈听愈觉得古怪,“托福,身强体健,自小到大也没患过几次风寒……”
“岛上可有良医?”勉强还算有点良心的她,对他这提供食宿的岛主颇留情面的。
他两眼不安地转呀转,“恰巧……有那么一两个。”
“近来一直奉命看着我,累了吧?我这脸,你电瞧得生厌了是不?”她每说一句就朝他逼近一步。
“还好,总比掉脑袋来得好……”猛然回想起与她处过一段时间的波臣,前阵子是如何病得下不了床,终于有丝警觉的沧海,开始在脑中计较着这两尊神人的残忍度。
她一掌轻拍在他肩上,“依我看,不如你就去躺着歇歇,省点工夫别再对我如此劳心费力。”
仿佛足以燎原的热度,在那只玉掌往他的肩头这么一招呼过后,就一路自他肩头窜至他的四肢百骸,来不及落跑为上的沧海,顿时往地上大大一趴,不但连移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还忽冷忽热得直打颤。
“你……你……”妈呀,还真的也对他来这招。
涟漪轻轻撩起裙摆,“这是神恩,好好领会吧。”
第四章
事前并没有预兆。
在海上泛起浓雾的那一日,迷海上的仙山大举坠落。那一阵子,只要抬起头,就可看见残存的仙山往瑶池的方向移动,天顶上的众神与仙人们正大举迁徒中。
北海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这座荒岛了,坐在海边的涟漪远望着近来都被浓雾遮蔽的宫殿,直在心里想着,海道里的众神都走了,他是海皇,他也定会离开。
他将会弃她而去……
几日后,谕鸟来谕,在两界之战爆发前,神子央求众神给所有处在迷海里的罪神一个机会,只要他们愿替神子出征,就可赎罪,到时他们就代所有罪神向众神请求,让他们一块离开人间返回神界。
多年来的囚禁,忽地有了一线自由的曙光。
那一夜,在海皇离开迷海,去天宫与天孙商议两界之战之事时,关在迷海里的所有罪神,被集中到玄武岛上讨论关于众神与神子提出的条件,和她一样,多年来渴望重获自由的罪神们,很快即作出了决定,答应众神的条件,就为神子一战,以换取赎罪的机会。
还不太能接受这消息的涟漪,站在人群中茫然地听着,在她身边的罪神们都热烈赞同之时,她却仍在摇摆不定。
“你走不走?”好一阵子过后,周围喧嚣的声浪退去,一道陌生的声音问在她耳边。
犹豫顿时泛满了她的心中,她迟疑地屏住了气息,一时之间,北海背对着她离去的背影闪过她的面前,令她开不了口、也做不出抉择,当她的沉默引来了在场所有罪神怀疑的目光,并进一步以眼神逼迫着她时,她觉得自己突然在他们眼中成了个下合群的叛徒。
你不愿离开这座迷海?
你要继续当个囚犯?岁岁年年都被困在这座荒岛上?
你是为了谁而留下?
……他们无声的眼神都这么问着。
在强烈的沉默推促下,过了很久,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跟你们一块走。”
或许,这只是迫于同侪的压力,因人人都走,她没有理由下离开,哪个被关在岛上的人是不想离开这儿的?在其他罪神质疑的目光下,她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在那明亮辉煌的狼城宫中,有道曾伫立在窗畔凝视她的身影,她说不出,那个只属于她与北海的秘密黑夜,她只能在人前否认她与北海的关系,并在他们同仇敌忾的眼神中做出选择,撇清囚犯与囚禁者的立场。
在作了决定后,她有一种既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后侮的预感,她无法驱逐它,就只能等待着时间快点冲淡这份感觉,离开的时间快点到来。她不断提醒着自己,是多么怀念想回到以前还住在湖畔时的岁月,那时的她,既自由,心上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她从没有忘记过从前,现下的她,只是因为一时的热情而忘了回首。
每当北海离开她的荒岛,黑夜带来的热情冷却之后,她忍不住会想问自己,为什么她会被困在这座海洋里?为什么她甘心不离开?她究竟想图个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月光迷惑了她。
在有月光的晚上,北海会开启那扇与她遥对的窗,她也总是隔着海洋远远地眺望,只是,他给的回忆太少,不是以让她回忆一辈子,他给的黑夜太短暂,她总是睁大了眼,看着珍惜的夜晚一点一滴地流逝而过。
她一直很想告诉他,她讨厌黎明,她不愿见到东方的天际泛白,她不愿见他踏浪离去的背影,她只是想和他一块坐在海边,靠着他的肩,一块看日升日落,她要的不是黑夜里的激情燃烧,而是日光下的相依温煦。
他是在何时盘据在她心中的?从他第一次踏上这座荒岛起?还是这些年下来累积的岁月所致?她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在她心底的感觉,一直以来,她总认为他是由一颗颗的海砂堆彻而成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偶尔会在心里微微刺痛,待日子久了,堆积的海砂积少成多,渐渐在她的心中成为一座堡垒。
只是这座堡垒的围墙,太高太险,她攀不过,她所能做的,仅是在人群中偷偷看他一眼。无论是海道还是另外两道,众神或是神子,她知道,没有人会原谅她,因海皇是所有人的,但她却偷偷在私底下占据了他的黑夜,就像是个说不出口的秘密般,只能缄默,不能张扬,他们联手让它见不了日光。
渐渐的,她不再在白日里望进那扇窗子里,因为,她怕会看见他与其他女人交织的身影,她不再站在海边凝视着他所创造的海面,因她怕心湖会像海浪一样动荡,她亦不再继续在心中堆砌,那虽是美好,却只能属于秘密的黑夜世界……
“你听到消息了?”熟悉的男音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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