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34章


生意,纪董还不知道吧,我妈是开休闲城的,左手边第二家就是,对不起,以前一直没有说,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想想……最近生意不景气……加上天气不好……我们都在想办法……”所有的话一下子涌在嗓子眼里,她开始语无伦次,而这些都不是她想要说的。
方伟泽温和的瞳孔里波澜不惊,只是多了一丝异样,他能感觉到她的手那么冰冷,一直在颤抖,这抹凉意不断扩散,深入骨髓浸透着他每根神经。
觉察到自己的突兀,阿息连忙岔住了话头:“对不起,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挺急的,得先走了,你们随意啊。”
“阿息!”姚鸿涛叫住了她,走到她身侧把她往旁边拽,“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了。”
阿息撇开他的手顿时轻笑起来:“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啊,对了纪董,辞职信我已经发到公司邮箱了,档案我就不要了,反正,我不是做秘书的料,下个月也要回北京老家了。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还有事,走了。”她慌乱地背过身去,心里像被放了千万斤石块陡然下坠,她听到纪远航叫自己的名字,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全部都在她耳朵里打着旋,然后一直通往心脏最薄弱的地方,忽然就痛了。
“不要走!”纪远航没有看她,左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沸腾了,胸膛暴涨着一股可怕冲动,“把话说清楚。”
“纪董——”方伟泽覆上他的肩膀,两眼寒光烁烁的纪远航只是扫他一眼:“我没跟你说话,闭嘴!”
“表哥。”
他的脸色暗沉得吓人,额间的青筋开始一根根浮起:“你们通通给我闭嘴,阮阿息,你现在算是怎么回事,玩游戏吗?两边倒?”纪远航试图控制自己的怒火,语调还是不自觉地提高了,“你不是那样的人。”
火辣辣的钳痛,冰冷的声音卷着层层阴戾,阿息在原地矗立良久,心一片死灰,她镇静地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都那样残忍清晰,声音的深处却是慌乱不堪:“就算是吧,我妈是开妓院的,你认为我能高尚多少。”
“看着我。”他音调低沉地开口,目光似渗了冰,冷而锐利。
阿息攥紧手掌,屏住呼吸抬起眼睛望向他,指甲在掌心烙下火辣的痛楚,纪远航冷冷望向她,目光犹如利剑,阿息咽下差点逸出喉间的哭声,毫不闪避他的目光,故作恍然地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字道:“纪远航你可真好骗,你真以为带我去了趟欧洲我就会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你要我做选择,我选阿泽,我凭什么为你放弃一段三年的感情,你说过我们互看彼此不顺眼,我才要问你,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哎呀,难不成我使了点小计谋你就上当了吗?纪远航,你这样怎么行,我收回喜欢你的那句话,满意了吗?”她的心里像有无数根刺,尖锐地扎下去,根根带血,扎得她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面无表情地从纪远航身边快步走过,只怕下一秒,便会痛哭出声,两人的手臂在交会的时候,轻微地碰触了,猝不及防的泪水哽咽了纪远航的喉咙,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睛里隔着薄薄一层雾,他回首看向阿息,像要将她深深烙印在心头般,仔细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最后终于说:“阮阿息,我喜欢你,真心的。”
时间的脚步在此刻停住,阿息倒吸了口气,隐忍多时的眼泪突然划落,天边划过道道白光,雷声轰鸣,耳膜中滚滚响起回音,方伟泽紧捏着她的手,眼睛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要回头。”他铿锵有力地说,不容置喙。
同一个人,是没法给你相同的痛苦的,当他重复着伤害你,那个伤口已经因习惯而麻木了,无论再被他伤害多少次,也远远不如第一次伤得那么痛了。(1)
阿息静静扳开他的手,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终于笑的肩头轻颤:“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谢谢。”
第二十七章
直到坐上车,她才敢捂住嘴巴发出低低的饮泣声,指缝中漏出破碎的音节像一把把刀,不留余地地刺过方伟泽的心,可他只能忍着,忍着这痛,就像隐忍这三年的思念一样。
阿息哭得浑身发颤,泪呛进了喉咙,逼得她猛然咳嗽,呼吸困难。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雨点噼噼啪啪砸在车窗上,将窗外愈见朦胧的街景分割成支离破碎的世界,雨水变成了无数条小河直往下淌,她的心也跟着它滑落的方向一点一点坠入绝望。
方伟泽用眼角余光瞄了颓然靠在椅背上的阿息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再等几天,我尽快办好交接。”
“对不起……”阿息无助地用手掩着脸,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今天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会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可是我的眼泪却总是止不住……我保证不会再见他了……就一次,我就哭今天一次……所以,让我哭一次……今天哭了,以后都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就哭今天一次……”她捂着嘴咳嗽,不再压抑心中的悲懑发出凄怆的哭声,血色本来极淡的脸颊此刻也苍白地如同白纸一般,她红着双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气都透不过来,周围的空气恍若都随同她的身体颤抖。
阿息不停地哭,方伟泽放在手畔的手机也响了一路,从解放路到虹口路,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车子开回红灯区的时候,纪远航他们已经走了,雨也停了好一会儿,街上很静,听不见一点响动,路灯早已燃亮,昏黄的灯光混淆于茫茫的暮霭中,形成了另外一种静谧。大抵哭得累了,阿息蜷着身体昏睡了过去,但即便在睡梦中,她还是捂着胸口痛苦shen吟,就象心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只留一个缺口,而她连反抗都不能。
方伟泽觉得乏了,他疲惫万分地仰靠在座椅上,再次毫不犹豫地摁断了电话,同时熄掉了车里唯一一盏小灯。路灯把楼房冲晒成惨白色,微弱的灯光穿过茶色玻璃窗,余见朦胧的光亮,光影惨淡,他却有瞬间的淡然,因为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敢去看阿息。
方伟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有一点光氲沿着烟圈上升,他顿了顿身子,用力地吸了一口,却呛住了,他控制好自己没有出声咳嗽,但感觉更加地难受。夜色混淆了他的面容,挡去了他眼睛里泛起的波澜,眼泪,在一瞬间漫出了他的眼眶。
姚鸿涛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气得直冒火,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纪远航已经把办公室里能砸的都砸了,连桌上那台笔记本都不能幸免,他认命地半蹲在地上收拾,纪远航黯然的神情令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有满腔话语想说,却仿佛什么也不好置喙。
起身时幅度过大,绊到了倒在一旁的沙发,姚鸿涛一个踉跄,伴随着惊呼声手里的文件争先恐后重新落到了地板上,厚厚的一本档案中一方白色丝巾冒了头,纪远航半撇过脸,质疑地挑高了眉。
已经头疼很久的姚鸿涛,抽动着嘴角再次头痛地抚上了额头:“我这招谁惹谁了。”
纪远航恍若未闻,从桌子后绕出,不疾不缓地屈膝蹲下腾开了丝巾上的文件,柔软飘逸的丝巾随后如流水般垂滑在地,露出了那张即兴素描。
是他的脸。
一派安逸宁静,画得十分生动,显然用了心思。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样子,额发凌乱,嘴角带笑,像个小孩子,睫毛洒下的一圈阴影也描绘了出来。
很细致。
美中不足的是底下那行字迹,有点点草,或者说单薄,历任秘书里她的字是最差的,纪远航要她勤加练习,阿息翻了个大白眼,振振有词:“字要写那么好看干嘛,字写得好看的都是坏蛋,像蔡京,像秦桧,再说了,字丑的人当老板,我这是为将来打基础。”
纪远航斜了她一眼,戏谑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阿息撇嘴一哼,满脸泼皮无赖的架势:“那你今天就好好见个够吧,免费的。”
纪远航气结,他人是三句不离本行,她是三聚离不了钱,他总说她没长处,其实不然,有很多,最大的长处就是同他对着干。而他一点法子也没有,见着她就损兵折将。
“著名画家阮阿息。”纪远航低声念道,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她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莹白的灯光下纸张闪烁出丝绸一样的光泽,纪远航的眼神也变得和那灯光一样剔透明亮,他忽然问姚鸿涛:“你认识阿息吗?”
姚鸿涛以为他气糊涂了:“表哥,你别吓我。”
纪远航没搭理他:“帮我查点事,我到姑妈那儿去一趟。”
他早该想到的,几天前还频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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