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38章


名号太多,看得她眼晕。
阿息嗫嗫喏喏:“请问……”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硬朗清俊的一张脸,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谈吐文雅:“阮小姐,你好,年前你为一名孕妇献血,院方存有资料我才认出你来。六年前吴女士的肿瘤摘除手术是我负责做的。”他边说边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已然泛黄的信封,“这是当年遗落在病床上的,本想事后交到你们手中,但当时突然接到了调任通知。迟了整整七年,我很抱歉。”
阿息僵在那里,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她才回过神来。她颤抖着双手抽出信纸,熟悉的字体一入眼,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犹如刀刻般的痛,叫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短短五行字,字迹潦草,大抵写得匆忙。
沈均以为她会哭,然而阿息只是紧紧抿起嘴角,沉默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像想起什么似的蓦地变了神色:“沈院长,你看过——”
“有些事情当作不知道更好。”沈均知道她要问什么,截住了她的话,而后神色一改为严肃,“逃避不是办法,多做点善事,就当为你父亲积德。”
阿息露出了这两个月来最由衷的微笑:“我知道,对了,信中提到的项链您有看到吗?”
“到我手里的时候信已经开封了,难保令堂未曾看过其中的内容。”
沈均没再多说,抬手睨了一眼手表,礼貌地朝她点头道别,转身前往三楼。
纪远航的左腿打着石膏,外面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微微吊在床架上,他半倚在床头和傅靖琪说着话,医院病服穿在长腿长手的他身上过于窄小,和他平常仪表堂堂的形象有些出入,傅靖琪憋了好久都没能止住笑。
纪远航两手环着胸,半眯起眼,这会到显出玉树临风来:“别笑岔气了。”
夕阳投映在他脸上的角度深深浅浅,像幅靠得太近因而看不清的彩画,傅靖琪敛了笑,清丽的容颜淡淡漫开深思:“你真的不去找她?”
纪远航浅浅一笑:“等她想清楚了自然会过来,她不够自信,容易被别人的言行左右,就像一个孩子,等她长大了自然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傅靖琪问:“万一她走了呢?”
“我尊重她的选择。”纪远航好整以暇地睨着她,笑容柔和,“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爱她吗?”沉寂良久的傅靖琪忽然问,纪远航没立刻回答,眼神忽地迷蒙,思绪仿佛坠入久远之前,然后才悠悠开了口:“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对阿息是不是好感和好奇占了上风,但是经过那一件事后……”他蹙眉,目光落向傅靖琪,缓和面部神情,嗓音温煦,“是的,我爱她……你带我离开那个世界,让我遇见阿息,我谢谢你,你让我学会接受和成长,阿息教我爱一个人的方式,如何爱,我不敢说永远,但是现在,我爱她。她是那个就算在我身边我也会很想念的那个人。其实我们不必要追求什么结果,因为每个人结果都一样,就是死亡。”
“是这样啊,”傅靖琪坦然低下头,嘴边弯起一缕似有若无,淡得像是夜雾一样飘忽的笑意,“远航,谢谢你能对我坦白,也谢谢你为傅家所做的一切,虽然你没说,但我都明白,除了你没人肯不计回报地帮我。我要回德国了,我将接手父亲的事业,希望将来我们再见的时候会让你刮目相看。母亲那里,我代她向你道歉,还有我,你帮我向阮小姐说一声对不起,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远航,你会不会原谅我?”
“没有责怪,何来原谅。”纪远航望着她笑,目光澄澈安详,恍惚是错觉,在他眼底,傅靖琪看到了她窗外依旧开得茂盛的香樟树,而她坐在窗边,静静弹着钢琴,阳光筛过茂密的枝叶,如同花瓣款款盈盈,洒落一地芬芳,空气中萦绕着浓厚的幽然香气,清浅若梦,渐渐囤积在心底,沁人心脾,窗底下有细细碎碎的声响,她探出头,凝望着香樟树下一如霁月清风般的少年,心随流水而远去。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飘渺,恍如隔世,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时光静好如初。
第三十章
方伟泽的手续办得八九不离十,位于南郊的公寓也打着工作调动的旗号低价出售,虽说是新开发的楼盘,但离市区偏远交通不便加上多数看主又嫌户型小,远远不如吴丽焘的店面好脱手,他也不急,不日后机票到手,便按原本的计划前往北京。
吴丽焘说是要找好落脚地,比阿息先走两天,唐玲和陆衡生夫妇负责送他们,偌大的机场里四周都是杂沓的人声,人声鼎沸,你拥我挤,唐玲絮絮同她说着话,阿息一句也没听进去,唯有唯唯诺诺点头,气得唐玲直想敲她脑袋:“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阿息谄笑:“我都记着呢。”
“那我说什么了你重复给我听听。”
阿息不吭声了,唐玲轻声一叹抱住了她:“好好照顾自己。”
阿息伏在唐玲肩膀不想起来,声音也似精疲力竭,机场外有人影急急跑进来,绕过他们径直往五号登机口去,陆衡生认出了那人,叫了声“姚总监”他这才像刚看到他们般,过来打招呼。
姚鸿涛脸色不好,声音也是淡淡的:“怎么,要走了?”
阿息低垂着头,当初那份工作是他介绍给她的,公司没找到人前她先卷铺盖走人怎么说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她岔开话:“你来这送人?”
“是,但不是送你,和他,我来送表哥。”
阿息一怔,嗓音轻颤:“他要走了吗?去哪儿?还回不回来?”
“是的,美国,不回来了。”姚鸿涛简单地回答了她的话,然后抬手看看表,和唐玲夫妇告别,“我得过去了,日后有空请两位小聚。”
官腔十足,陆衡生仿佛很受用,爽朗一笑:“这敢情好,”他揽了唐玲的腰,“咱们也送送纪董。”
唐玲有些为难地看着阿息,阿息挤出一丝笑意:“你们去吧。”就当她送也好,过了今天,他们真的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了。她不能说他说话不算数,是她的错,她断了心中的念头,不给自己机会,不给他机会,是她的错。
喉间咸咸涩涩的,她望着唐玲她们移动的方向,在心里道了一声再见。
对他,对自己,对过去,对将来。
离登机时间不过十五分钟,阿息托着行李箱往安检处走,却在同一秒被方伟泽箍住了手。阿息困惑地看向他,自从看了阮大同的信,阿息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方伟泽,因为世界上有许多人身不由己,是与非,错与对,外人看不清楚,她轻轻问道:“怎么了?”
方伟泽低垂的眼睛缓缓扬起,目光明净清澈,笑容柔和:“我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办法带你走。”
阿息手中的箱子嘭地砸到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闷响,依依惜别的恋人回过头来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阿息直直望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要滴出水来,她抓着他的衣袖,鼻子发酸,声音低微:“阿泽——”
方伟泽对她报以一笑,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阳光在他眼底成了碎碎的浮光掠影,光圈里是他和阿息的过去,首先是一个面,接着一条线,最后裂成无数黑点,点点淡化虚无,他感到心宛如刀割一般疼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原来割舍,竟是这样痛。
阿息不能说话,只是流泪。
他微微一笑,没发现眼睛已经潮湿,不疾不徐道:“阿息,我想了一天又一天,我发现,最终烙疼了我的是你最初开开心心的模样,我剥夺了你的权利,你要相信,以下对你说的话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只说一次,所以你要认真听,仔细听清楚每一个字。”他轻轻顿了一下,说道,“那天你穿着一件翠绿的裙子站在阳光底下,脸上亮晶晶的全是汗,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人,可你就站在那里鼓着一张脸不肯向人求助。你当时的表情像极了橱窗里陈列的洋娃娃。我从来没有这样奢侈的玩具,家境不允许,父母不允许。我知道自己应该离你远一点,可我鬼使神差地过来了。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只要踏出第一步,我就会禁锢其中,万劫不复。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后悔的是当初为什么不牢牢抓住你。
“当时在你的眼睛里我能看见自己的身影,可是现在我看不见了,很多次我想问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但怕得到答案,虽然这样会让我患得患失,但我宁愿如此,很多时候不知道答案往往还快乐一些,至少心还守护在你身边。我一直这样自私,任凭你恨我,任凭你哭。可我突然就发现没法继续下去了。
“父亲临死前隔着越洋电话和我道歉,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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