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而来》第56章


昨天夜里,他就把车停在了牧茗的医院公寓楼下,静静地坐在车里直到东方的金红乍现,才缓缓地驶离。他终究是没能有勇气见她,也许只是一面,自己便会再舍不得放手。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医院里组织分批旅游,目的地是青岛。
林立正忙,没时间出来游玩,牧茗本也不想来的,但林立又偏偏时时在她耳边嘀咕:“你就去吧,当散散心,记得给我照点相啊,我还没去过青岛呢。”
于是,此刻她在享受迎面吹拂的海风同时,还得拿着相机牌照。
同行的人三三两两的,都是有说有笑,一路上都是嘉嘉和牧茗在一起,她嚷着要帮牧茗照相,可被回绝了,所以只好看着她在那边一味的拍着风景。
“来,嘉嘉,我帮你照一张。”
看到牧茗突起了好兴致,嘉嘉眼里发亮,当然不会推脱,闹着多照了几张。她们沿路还买了不少小东西,逛完夜市回到宾馆,嘉嘉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
牧茗也懒懒地睡下,辗转反侧,觉得整个人都很累,可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套上衣服,出了宾馆,他们住的是海景房,前面就是一片大海。青岛的空气干净清新,这里是知名的旅游景点,大海给人一种壮阔的感觉,而在他们自己,却只能见着大海的一隅,平时海边也没有什么人迹。
此时是深夜,海边几乎没什么人。她席地而坐,望着这无垠的蓝色大海。衬着这黑沉沉的夜色和零散的星光,大海深沉的没有尽头,似乎与天相接,无穷无尽没有边界,像是吞噬了一切光亮。
她将脸埋进双臂之间,一波接一波的浪声就在耳边呼啸,可她依旧觉得四周静得骇人,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依稀有一个声音响起,“明天起,我会开始正式追求你。”滚滚巨浪里,他惯常的慵懒里透着难见的执着,虽是隐隐约约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
一阵凉风吹来,将她的思绪扯回,她强自定了定神,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有的时候,她还是会很想念某些时候的某些人某些事。一闭上眼,就会隐约觉得仿似有些人从未曾离开过,而有些事也不曾改变过。
青岛回来,她照常上班。
下班的时候,牧茗走到医院门口,却远远瞧见郁骏笙朝这边过来,她上前喊住他:“骏笙,你怎么来了?”
“我妈住院了。”
牧茗不免一惊,说话的声音快过了大脑的思考速度:“住院,怎么回事?”话出口后又忽觉自己其实本不必多问。
“前两天刚住进来,大概是年纪大了,查出来是糖尿病。”他声音低沉,俊逸的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疲惫。
牧茗轻应一声就打算离开,可走了几步还是回过头去叫住他:“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郁秦遥住在康心的肾科病房里,郁骏笙事务繁忙,所以给她请了个护工。她看见牧茗,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讶异,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低低地问了句:“牧茗,你怎么来了?”
“她来看看你。”郁骏笙清冷的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牧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帮她剥着橙子。
郁秦遥差了郁骏笙去买吃的,又让护工提前回去。病房里一下就只剩了她们两个,牧茗没来由地开始觉得不自在。
却没想郁秦遥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手不禁一抖,橙子掉在了桌上,然后就听到郁秦遥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响起:“牧茗,对不起。我现在想想,其实你说得很对,我果然是除了恨,什么都没有。如果我能早些想开,说不定现在已有孙儿承欢膝下,可以在家里共享天伦之乐了呢。”
牧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她,她的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细纹,那每一条纹路都是岁月的痕迹。她年轻盛放的岁月是在痛苦中煎熬的,而今在不经意间却又成了一个老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怪她呢。
有一滴泪滴在那个粗糙的手背上,郁秦遥的声音近似抽噎:“牧茗,对不起,现在你还会原谅我吗?”
牧茗抽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嘴唇微启,轻轻说了一个字。这声低浅婉柔的“妈”传到了郁秦遥耳里,缓缓渗到她的心间。
接下来的日子,牧茗几乎空下来就会到肾科病房照顾郁秦遥,护工看没了自己的事也就不好再杵着,便主动辞了职。
这一天,她照例还是拿着碗筷从郁秦遥的病房出来,准备去到洗碗间。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喊声:“牧茗姐。”
她猝然回头,江念恩就站在面前,她微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水灵灵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
第五十六章
“念恩,你回国了?”牧茗惊讶地问道,最后还是把已经到齿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即便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牧茗姐,其实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江念恩一脸严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在胸口纠缠汹涌着的混乱和矛盾:“你可以去趟美国么?他想见你。”
牧茗不禁愣了愣,心底竟生起一片隐隐的渴望:“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念恩摇摇头:“他不知道我来,根本就不知道。”
然后是片刻的静默,念恩继续说道:“祁路哥他病了。”
牧茗的唇际泛起了一丝笑意,却似比哭还难看:“难道美国都没有护士吗,还需要你千里迢迢地回国找我?”
念恩不由一怔:“你不明白的,祁路哥他,他其实……”讷讷地挤出了半句话,她停了停,身子在不易察觉地轻轻发着抖。
牧茗看出了端倪,心口就像是被狠狠地抽紧了一般,忙问:“他怎么了?”
“其实祁路哥去美国根本就不是打理什么公司,而是接受治疗。他出生的时候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后有些好转,可现在他必须重新做一次手术(奇*书*网。整*理*提*供),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底。”
周围的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牧茗渐渐觉得窒息,好像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吃力而沉重。然后她终于听见自己干涩低哑的声音响起:“需要这么久的一段观察期才能做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吧?”
念恩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轻轻点头:“一半不到。他说你如果知道,即使不爱他,也一定会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想拖累你,所以没有告诉你。”
牧茗的心里空白一片,只有彻骨的寒意从背后爬上来。她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碗筷,掌上的痛沿着血脉,一直渗入心脏。
“可他分明就是每天都在想你,所以,请你……”
牧茗打断了哽咽的念恩:“你先回美国吧。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去的。”
江念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血。”然后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
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牧茗慢慢后退,肩膀猝然撞在坚强的墙壁上,也许是用的气力太大,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啪”的一声,瓷碗摔在地上,碎了。
那一天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对她说:“要是生病的时候能得到你这般悉心照料,我宁愿一病不起。”
她居然也有心情地和他胡侃:“那要是我不在身边呢?”
“那我就立刻好起来飞身到你旁边找你。”
现在,她就在这里等着他,可他还会回来么?
郁骏笙听到声音,走出病房,正看到牧茗从那边走过来,眼里分明还闪着泪光,他问:“怎么了?”
她强忍着胸口的刺痛,说:“没什么。”她想要说得轻松,可是听上去却依旧是无限苍凉。
郁骏笙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累的话,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里,浸透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牧茗只是点了点头。
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电视,画面一张一张地变换着,在她的眼前朦胧又模糊地晃过,抬手擦了擦眼角,那些细密的痛觉仍旧不散。
林立从外面打开了门,伞上还滴着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一进门就嘀咕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出了神的牧茗,说道:“呀,外面电闪雷鸣的,你还有闲情逸致看电视,也不怕电视被雷劈呀?”
听到林立的声音,牧茗才恍然抬起头来,果然,轰轰的雷声,像是从遥远的天边响起,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台上,噼呖啪啦的,如她的思绪一般混乱。她起身关上电视机,转身回房。
郁秦遥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郁骏笙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便说:“今晚我们出去吃吧!”
郁秦遥说道:“还是回家吃吧,我来下厨。”
“妈,你刚出院,小心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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