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河山》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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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不知是在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又是一日将尽。
接连着一整日受敌军强攻,伏羲营盛况已不再,狄万岁的眼眸中闪烁着心痛,不忍地看着那些誓死跟随他的部属,遭敌军分割在圆阵中,一一遭到诛灭,其实他是可以避免再让手下死于敌军之手的,只要他愿降,但坚信他终究能够战胜余丹波的手下们,却不肯让他保他们一命,他们宁愿保全他的威名。
承认战败并非易事,但承认手下是死于自己之手,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面出路已让轩辕营彻底截住,在部属们恳求他不要出降声中,狄万岁断然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派兵举旗出降,且命残军弃械,而非得负起战败之责的他,则手持一刀一盾,正正地迎对恭候他已久的余丹波。
余丹波毫不犹豫地举弓瞄准朝他冲来的狄万岁,首箭避过他手中的厚盾射向他的左脚,在他颠跛着步伐时,一箭再射中他持陌刀的手臂逼他弃刀,在此时,自四面八方将狄万岁包围的箭兵,亦纷纷持弓拉弦对准他,狄万岁分神一看,余丹波立即把握这机会再补一箭。
左肩上的兵箭,今狄万岁再举不起手中之盾,纵使他能挡得下前头的余丹波,他亦无法阻止将他包围的箭兵们,眼中盛着不甘的地,索性在余丹波的面前弃盾。
透过弓弦,余丹波瞬也不瞬地瞧着这个将自己不得志,全都怨怼至他人身上的对手,半晌,他收箭将手中的余家弓抛向身后的副官,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际的陌刀,一步步走向狄万岁。
“你在等什么?”狄万岁还以为他会一箭解决他。
余丹波低沉地开口,“我要你死个明白。”
听了他似隐怒的声音,狄万岁怔了怔,而后在他的目光下吃力地站直了身子与他四目相对。
“先前,你胜在心中有怨而我无。”伏羲营之所以能够逼他进洛阳城,是因为他对狄万岁根本就没有半点不满与不平,他没有狄万岁那般极力求胜的决心。
“我败在哪?”狄万岁紧接着问。
“你败在心中无恨而我有。”
他眼中有着讶然,“恨?”
“我恨我没能早点送你上黄泉……”乐浪死后,堆积在他心中的自责,令他后悔之余决定速战速决。
就连威名赫赫的辛渡与闵禄都不能教余丹波有恨呢,他可能是余丹波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狄万岁露齿一笑,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覆盖住了多年来心区那份对余丹波的妒怨。
封侯拜将,是他一生的梦,他总渴望着所付出的,能够与所得到的相同。他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不是他狄万岁无能,而是时不我予,多少人曾在他背后为他不能有所成就而感到惋惜,聆听着他们一声声的低叹,他比谁都想自这困境中爬出,他不信天意如此,若余丹波能,他定也能,他不信他就只能永远站在低处看人。
但在洛阳战场上,他的梦醒了,究竟谁是天下第一,和那些自年少至今的渴望,在他与余丹波交手后,变成了沙场上远处寂寂缭绕的回音。
他怎会忘了,武将的一生,就只是在等待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就只是在追求一场畅快淋漓的战役?等待了那么多年,在洛阳城外他找到了期盼已久的对手,而他也自余丹波的眼中看见那份肯定他的目光,他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在余丹波的心中刻下更深刻的痕迹。
也再不会有人,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这就够了。
在接触到狄万岁眼底那份释然的眸光时,余丹波顿时扬刀冲上前,倾全力一刀砍过狄万岁的颈间,当余丹波停止脚步时,狄万岁的人头,在他身后,缓缓坠下。
九江。
伏羲营兵临城下,退回九江城的轩辕营大军,正据守在九江城外城墙上,以大石或滚木向下力砸,或将烧热的油往下淋浇,试图逼退那些想攀上城墙的敌兵,一根根拒木,不断推走架上城墙的木梯或是鹰爪,九江城外城处一片喊杀声,往上窜升的黑烟密天际。}
眼看九江愈守愈不易,再如此下去赵奔恐将得逞,坐镇在城内的冬卿在收到燕子楼派来的急报后,忙不迭地去与袁天印商量,但她并没有找到心急如焚的袁天印,倒是找到了个安安静静待在房内一事未做的袁天印。
“袁师傅还不求援?”
“向谁求援?”袁天印挑了挑眉,似乎压根就没这打算。
她一脸不可思议,“当然是向长安求援!”
“长安无兵可授。”袁天印朝她摇首,
“此时长安前线若减损兵员援外,晋王所率益州大军即可能往长安推进一步,长安前线若不能守,益州大芈恐就将攻人京内,因此长安前线一兵也不能拨。”
“轩辕营既已一分为二,何不就叫玄玉命余将军速往九江?”今早洛阳方面已传来捷报,在洛阳迎战伏羲营的轩辕营已退敌军,洛阳距九江距近,只要余丹波将大军转向南下,即可解九江燃眉之急,要大败赵奔亦不是不可能。
袁天印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丹波已赶往长安。”在洛阳传来捷报之时,他也同时收到了个噩耗,一个,不但打击轩辕营军心,更令此番内战充满变数的噩耗。
“为什么?”她脸上写满了焦急,“长安不是已有乐浪?”轩辕营的乐浪,战功不亚于余丹波,难道连乐浪也不敌年轻气盛的晋王?
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的袁天印,紧屏着唇,同样他也不知该怎么将这消息告诉九江城内的人们,尤其是轩辕营那边,自南国亡国后,由乐浪一手安抚带入营中的前南军们。
一直以来,轩辕营之首即是元麾将军余丹波,余丹波虽是在战技与军阶上高人一等,却为人不够圆融易得非人,向来轩辕营的大小事就是由能够填补余丹波缺点的乐浪所发落的,轩辕营爱戴乐浪者甚于余丹波,因余丹波或许是无敌,但在兵士们的眼中,乐浪有若父母。
袁天印伸出一掌轻按住她的肩,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哑声低吐。
“乐浪死了。”
冬卿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她难以置信地摇首,两手紧掩着颤动的唇。
“听说,晋王刀上有毒。”先前,他还为了乐浪的性子,担心乐浪对晋王恐会心软于旧日之情,可他万万没料到,乐浪这个戎马一生的军人,不是败在亲情手中,而是死于暗算。
她惶惶地拉着他的衣袖
“玄玉他……”乐浪在玄玉心中占有何地位,不需玄玉来告诉她,她更知道,视乐浪为兄长的玄玉,在乐浪死于亲兄弟手中,将会多恨多自责。
“在与丹波会合后,他定会率兵亲讨晋王。”袁天印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乐浪之死,玄玉之痛恐甚于丹波。”
不能死得其所、死得其法,这或许是所有战士们心中最深的痛,而对乐浪施以狡计的又是晋王,不要说这对乐浪来说有多痛心,对与晋王有着血缘关系的玄玉而言,这是个再怎么做也无法弭平的愧疚,这场这痛,恐深深烙在玄玉的心头,终其一生,也无法抚平这伤口。
自凤翔兵变前,发生在九江之事,就已到了玄玉忍耐的底限,太子与霍天行之死接踵而来,无异是给玄玉另一个更深的打击。就在乐浪死于晋王手中后,他想,玄玉此刻心中或许再无忍耐二字可言,抛开身后杨国太子之责后,等待迎战晋王的玄玉,只是头受伤过深急于反噬的猛虎而已。
冬卿紧咬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来是因战况出乎意料的棘手,二则是因她深知玄玉为何会在乐浪死后,不顾九江安危命余丹波兵援长安。只是,长安是玄玉的掌心肉,九江亦是她的骨血,在战况这么吃紧的情况下,要她两者择其一,她办不到。
“眼下晋王逼近长安,长安形势岌岌可危,故玄玉才会急召丹波回长安。”袁天印边为玄玉找着借口边安慰她,“你放心,他二人若联手,定能击退晋王。”
“那九江怎么办?”心中充满矛盾的冬卿,颤着声,低首直视着地面问。
袁天印怔了征,在她抬首时看着她充满不安的眼眸。
“长安虽危,九江亦然啊!”九江若破,就等于是加深了长安的威胁,若是赵奔善用九江的资源,将九江据为信王之地,狄万岁虽败,但到时信王若再卷土重来发兵北上,只怕将会更陷长安于水火之中。
虽然她言之有理,但袁天印还是不能不为另两人着想。
“冬卿,咱们不能在此时要玄玉或是丹波任何一人回九江,若咱们这么做了,他俩其一虽必会兵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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