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第11章


“别看!”尹桃花脸红如火,伸长手就要抢。
“不给抢。”朱由楠发了呆性,仔细推敲,“小橘半夜会盗汗吗?可她没有面黄肌瘦啊;红豆跑跑跳跳会流汗,这是小童正常出汗,不是多汗;吓!还是你这两天照顾那个姓贺的,虚火上升,我帮你……”
他谁都敢把脉,就是不好意思把桃花的脉啊!
“不是啦,她们都很好,我也很好。”尹桃花也将两手扯得紧紧的。
“那就好……唉,早上才说今天稍凉,怎么现在日头又这么大了。”朱由楠刻意转开话题,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蓦地,一只手就僵在头上。
会流汗的人是他呀!
他的视线胶着在书本上,汗涔涔,顺着额头、脸颊,流到了脖子。
“擦了吧。”照样有一块干净帕子递了过来。
“谢谢。”接过帕子,为自己拭去汗水,转睛望向桃花。
她双颊酡红,低了头,手掌里又变出一条帕子,轻轻绞着。
她为了会流汗的他,到底随身带了多少条帕子?
“桃花,我很好,我从小就是这样,每到了夏日,天气闷热,我总是比别人会流汗,到了天寒的时候,就不容易流汗了,跟一般人没有两样。”
“是这样吗?会不会体质有问题?”尹桃花关心地问。
“所谓多汗症,是无论天冷、天热,总是满身大汗;至于盗汗,那是睡眠时不正常出汗,而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真的只是因为天气热而已。”
“要不要请贾大夫帮你瞧一下?”
“不用了。学医这几年,我全身上上下下早让他瞧遍了……”又冒汗了,这话实在有些不妥。“啊,我是说,医人先医己,总是先拿自己的身体做诊断。”
“可是你流汗像流水……”
“流多少汗,我就喝多少水,我很会保养身子的。”望着那晶亮的关切眼眸,他的心融化成一片似水柔情,语气变得柔和,眸光也更加温柔。“不然,等到了冬天,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还那么会流汗了。”
“到了冬天,你还在洛阳吗?”
“我本来就……”吞下了“住在洛阳”四个字,他擦擦汗,笑道:“虽然贾大夫说我已经出师,可我还想再多学些,或许明年科考再给他落第一回,让爹娘死了心,不再逼我当官,然后我再回去开医馆。”奇怪,他什么时候说谎不流汗了?
“那以后你回家乡,我也跟你回去。”尹桃花眸子里闪现光采。
“啊?!”
话说太快了,尹桃花脸上红晕不褪,忙又道:“我是说,我可以带着红豆和小橘在阿楠你家镇上租间屋子,再到你的医馆帮忙……阿楠,你一定要雇用我喔!”
“当然了。”心中桃花朵朵开啊!托紫嫣红,粉妆玉琢,好像眼前真有那么一间医馆,他帮人诊治,桃花在旁边捣药……
尹桃花也是雀跃不已,“真好!阿楠,你是好人,我得好好学本事。”
他很乐意当这种好人。“有不懂的事,你可以问贾大夫,也可以问我,可别蒙在书本里,拿着瞎猜,没病都被你看成有病了。”
“我……”
尹桃花转过脸,她想帮阿楠抓药,治好他流汗的毛病,这种事怎能问他呢!
可还是被他瞧破了,害她心头怦怦跳个不停,她是不是很不会藏心事啊?
她究竟怎么了?过去的她,想笑就笑、想说就说,为何现今变得如此别扭?
是洛阳城的围墙拘禁了她的心吗?她喜欢和阿楠在一起,看他的呆样、替他擦汗、为他煮顿午饭;在他专注治病时,帮他递个药瓶;更希望他能平安幸福,吃得饱、睡得好,没烦没恼……可她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阿楠,”她的心飞出了城墙。“你老家那儿有没有花啊、树啊?有没有小溪?有没有青蛙跳、鱼儿游,晚上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有啊!”朱由楠感觉十分熟悉,直觉就答了出来。
那正是他去过的桃花源,也是她的故乡。
忽然,他懂了,心思也纠结了起来。“桃花,住在洛阳,很闷吧?”
“嗯……”糟了,怎么又被他猜出来了?眼睛又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你想回山里?我有些朋友,我帮你想办法,好吗?”
尹桃花心头一酸,摇摇头,眨着泪雾,竭力扯出笑容,“我前几天在市集遇到周大娘的大狗子,他说,我家不见了,被福王圈起来,做了一个歇脚的凉亭,老百姓根本不能靠近,我又哪能回去!”
“如果福王还你呢?”
“别作梦了,你听过福王还谁的土地、房子吗?任何东西进了他们的口袋,就再也不是我们的了。”尹桃花很认命地擦掉眼泪,仍然笑得清朗。
“唉,桃花……”千言万语,要从何说起,而且还是说不得的啊!
“别为我难过了,现在我在贾大夫这儿干活,又可以和阿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运、很快乐呢!”
望着那张纯真欢喜却带泪的脸蛋,朱由楠心疼不已,举起手,想为她拭去泪珠,但却突然记起宋铨稍早说的话——若为她好,就别再见她,也别让她伤心……
不,宋铨多虑了,他怎会令桃花伤心呢?皇天后土,上苍为证,他朱由楠绝不会让桃花伤心的!不会!绝对不会的!
他放下手,逸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桃花,正好我这两天心里有个主意,我打算出城,到洛水边的村庄义诊,帮助那些没钱看大夫的贫苦百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当我的帮手吗?”
“愿意!阿楠去哪里,我都跟着去!”
尹桃花的笑容十分灿烂,人也更加柔美了。
第五章
香翠村,距离正在兴建中的福王别馆有五里之遥。
村口的大树下,绿荫清凉,几乎全村的村民都聚拢过来,挤着给大夫看病。
“好险,福王的军队一路扫来,就扫到前头的云山村为止。”老人家余悸犹存的捧着自己的心口。“差点没吓出病来!”
“老人家,借你一只手,我来把个脉。”看诊的大夫正是朱由楠。
老人伸出枯瘦的右手,仍喋喋不休地道:“唉,大夫,您不知道那福王的军队有多凶!云山村那边有人不肯走的,硬是被扯了头发拖走,更坏的干脆直接放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屋子。”
“福王没军队吧?亲王是不得干预兵事的。”朱由楠尽量让语气平静。
另一个壮汉道:“好像是什么都指挥使,还是都督府的兵?谁知道啊、反正都是他们朱家的天兵天将,爱做啥就做啥!我呸!”
众村民也都各自发表看法,述说所见,七嘴八舌,不分男女老幼,大家说完都有相同的动作,就是往地上吐一口口水。
朱由楠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引来这么“热烈”的回响,心中五味杂陈,一只手搭在老人家的脉搏上,却忘了诊断。
“请大家安静,让大夫专心看病。”宋铨站在他身边,开口说话了。
主子到哪儿,他也是跟到哪儿,今天就是他驾车护送七爷和桃花过来的。
尹桃花坐在一边,虽然她很想听村民骂福王,可是看病的村民超过他们所预觐的人数,再拖下去,阿楠一定会累坏的。
她也笑道:“是啊,大家再聊下去,今天就看不完了。而且这样子吐痰不太好,如果有人着了风寒,痰里有毒,吐到地上,风一吹,也教别人着了风寒了。”
众村民立刻住口,个个猛点头,大夫的话就是圣旨。还有想吐口水的,忙咽了下去,也有人赶紧用脚板抹抹黄土地,用泥沙掩起“毒痰”。
有两个帮手为他分劳解忧,朱由楠暂且放下心事,微笑道:“老人家,你心脏很好,体力也行,注意养生即可,到了冬日,炕上烧热些,别冻着就成了。”
“没柴烧暖炕啊!我家老婆子也都快没柴烧饭了。”
“那边不是有几座山?”看起来林木蓊郁,随便捡也有枯柴吧?
大伙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起摇摇头,“没用啦,都被福王划进他的别馆了,只能看,进不去的。真是奇怪,福王一个人要那么多山做啥?”
这一来又引起话题,“哈哈,说不定那是福山宝地,以后可以挖个坑埋了。”
“哼,我倒楣,一块田地邻近云山村,被划了进去,以后没得收成、也没得吃饭了,要是他敢埋在这儿,我就半夜刨坟,喝他的血、啃他的肉,吃他个痛快!”
“你这小子只敢背地说狠话,你小心别让福王吃了!你没饭吃,全村子养你一家,总成了吧?”
“说到正题,不能上山砍柴、又买不起炭火,这可怎么办?”
“别慌,烧干草、牛粪也成。”
“那羊粪、猪粪成不成?还是我去茅坑挖粪,摊来晒干?”
“千万不要!你这一晒,咱香翠村可要改名臭翠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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