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陈赓》第71章


终于有一天,他被击倒了。
1957年12月19日。陈赓访苏回国不久,突然发作了心肌梗塞。
就在前一天,他在军委开会,中午很晚才回到家。妻子傅涯还埋怨说:“我等你到一点钟还不回来吃饭,你呀,你这样做还没有什么,你还年轻,你把老帅们拖垮了怎么办?”傅涯担心的是老帅们的健康,没有意识到陈赓会出问题。这一天,陈赓感到好累好累。
晚上,陈赓对傅涯说:“今天我什么事也不干了,你陪我去看看戏吧!”
傅涯见他神色疲惫,就请假陪他坐车到中南海去看戏。
戏后,陈赓回到家就休息了,他紧张的神经得以松驰下来。傅涯也完全没意识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天,像平时一样,吃完早饭,陈赓穿好军服,准备去总参谋部上班。
傅涯也穿好衣服上班去了。孩子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走了。忽然有人因有急事来到他家里找他,陈赓只好留下来。来人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他和二岁的小儿子,还有正忙碌着的阿姨。
客人刚走,陈赓就感到胸前好闷、好痛,一下跌倒在沙发上。这时二岁的小儿子涯子,从客厅里跑出来,在厨房里找到阿姨说:爸爸哭了。阿姨正忙着,以为孩子说着玩的,没理睬。涯子又从后院跑到总院,找到司机说:“爸爸哭了,爸爸真的哭了。”说着,拉着司机来到客厅,只见陈赓果然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司机一见此情此景,连忙把陈赓抱到里屋床上,又找到副官给北京医院打通了电话。不一会,医院便派来了抢救小组。
此刻,陈赓陷于昏厥,手脚冰凉,脉搏跳动微弱,血压也测不到。诊断结果是心肌梗塞。医生指示:立即进行抢救。抢救一直到深夜。陈赓仍紧闭双眼。
到十一点多钟,他终于苏醒过来。
听说陈赓病倒,中央军委和各兵种的首长都赶来看他:聂荣臻元帅来了,粟裕总参谋长、张爱萍副总参谋长来了,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来了,彭德怀元帅来了,小小的院子里一时挤满了车辆。
宋庆龄听到陈赓病倒的消息后,致函慰问。她在慰问信中写道:“我离京前一天听说你生病,很想去探望你,但据悉医生不让探病,致惊扰病,因而未果。特致函慰问,并希望你好好休息,早复健康。”
一向以坚强著称的陈赓,终于病倒了。他不得不在北京医院住院三个月。
医生鉴于他病情严重,不准他下地活动,他这个闲不住的人不得不卧床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从医院回到了家。医生依然不准他会客,要他全休疗养。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陈赓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从北戴河疗养回京后,他就提出要求上班,他天天找医生,要求准许他上班,他说:“我的病已好了,让我出去上班吧,工作对我来说就是享受,老让我这样疗养,我的病会更加重的。”医生无奈,只好再给他检查一次,感到总的情况较前稍好一点,报告中央批准每天少用点时间去上班试试。陈赓听了,高兴地回答医生:“太好了,只要允许我上班,我一定遵守医生的嘱咐!”
话虽是这么说,可一旦工作起来,陈赓又完全把医生的话抛到了脑后。
他是一个工作狂,哪怕是大病初愈,工作起来仍然没有节制。
一次,有个国防科研项目要在离京二十多公里的郊区一个市镇试车。当时陈赓任军委副总参谋长,兼国防科委副主任,这次试验同他分管的事情相关,他知道后非要参加不可。这天一早,傅涯同时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中央军委办公厅的,一个是中央保健部门的,都是不叫陈赓到试车的地方去,要傅涯一定劝阻他。傅涯把这两个电话都告诉了陈赓,劝他千万别去。可陈赓不听劝告,还是坚持去了。试完车回家,一进门他就大声嚷嚷:“傅涯,你汇报吧,就说我活着回来了!”
提心吊胆的傅涯见他安全归来,喜不自胜。高兴他说:“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啊!”再仔细一瞧陈赓的脸,只见他气色不好,一脸疲惫。他嗔怪道:“还是别逞能了,看你,脸色都白了,累了吧,快休息吧!”
的确,只有陈赓自己心里明白,他的病很严重。他的胸口常痛,每逢胸口痛的时候,他就一面工作,一面不停地用手摸着胸部,日子长了,衬衣都被他摸破一大片。
鉴于自己生病,他主动写报告要求免去他代总长的职务,以免对工作造成损失。
1958年3 月25日,哈军工举行第一期学员毕业典礼。尚在病中的陈赓发去了热情洋益的祝贺信:“成批的、正规地培养多军种、兵种具有高等技术知识的军官,在我军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1958年,病情稍微好转的陈赓,即出席中共中央军委会议,参加研讨成立国防科技委员会的问题。会上,他说:“我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应总参的工作,但还可以为国防科技的发展作点贡献。国防科委请聂帅挂帅,我当帮手。”
中央军委同意了他的恳求,任命他为国防科委常务副主任。
病魔缠身,他仍然没有一刻停止工作!
1959年6 月,他的心肌梗塞第二次发作。他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
经历这第二次重病的打击,他的身体明显地衰弱了。他常感到胸闷气促,胸部一阵阵疼痛。
此时,陈赓已清楚地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虽然病了,心却一刻没有停下来。那时正值大跃进运动期间,党内左倾错误开始泛滥,陈赓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
1958年在一次党中央召开的会议上,陈赓旗帜鲜明地批评了“左”倾错误。听到陈赓的发言,陈毅元帅高兴他说:“过去我和有些同志相处多年,他们总是躲躲闪闪,藏在心里的东西掏不出来。陈赓同志就不一样,他像一个玻璃杯,从里到外都是清楚的,透明的!”
1960年,在北京举行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陈赓发言以后,陈老总又站起来说道:“陈赓同志就是我们党内一门炮。可惜我们现在这种炮太少了,希望能有更多的这样的炮。陈赓同志,我有什么错误,你也可以轰一下呀!”
是的,陈赓心怀坦荡,对党忠诚,即使重病在身,也没有放弃与错误倾向的斗争!
1959年10月。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邱行湘等十名蒋介石集团战争罪犯获得特赦,然后被分配到北京南郊红星公社参加劳动。这些人大都是陈赓在黄埔军校的同学。
1960年4 月,陈赓从广州疗养回京,听说后心里非常高兴。他带病作东,请他们在民族饭店吃饭叙旧。
4 月17日中午,杜聿明、宋希濂、周振强、王耀武、郑庭笈、杨伯涛六位黄埔同窗陆续来到民族饭店宴会厅。
见到六位同窗,陈赓感慨万千,他语重心长他说:“我们从黄埔到大革命是团结在一起的,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我们打了几十年仗,今天我们又走到一起了!这是很难得的。过去的事就不谈了,从此以后,我们应该团结到底,共同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
听了陈赓的话,大家不禁思绪万千。
杜聿明,这位陈展的同期同学,又同在一个队,他曾经与陈赓朝夕相处。
但“四一二”政变后,杜聿明一步步走上了反革命道路,终于成为罪行累累的战犯,在淮海战役中被俘。这次重逢,杜聿明见到陈赓,既羞愧又激动,好半天他只说了一句:“我今天又和你团聚了!”说完热泪盈眶!
一席话,把大家从往事的回顾中拉回到现实。
默默无言中,大家端起了酒杯。
“干杯!”
一饮而尽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不知是谁打破了这沉默。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熟悉的歌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怒潮湃澎,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发扬本校精神,发扬本校精神。
几双含泪的眼睛互相凝视着,激越的校歌久久回荡在饭厅。
末了,陈赓说:“你们今天就不必回公社了,我叫人为你们安排住处。”
当晚,他们住在旅馆。
金秋10月。黄埔师生再次聚会,周恩来也参加了。
宋希濂,这位陈赓的同乡,此刻更是心绪难平,思绪万千。1923年仲夏,在湖南湘乡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上,他结识了陈赓。两人结伴来到长沙,一同报考黄埔军校,后来又一同入黄埔军校。两人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同乡好友;曾经是共同投身革命洪流的热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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