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雁搏》第44章


八、九年前,郑允中和童贯使宋,童贯也怀有为大宋建奇功,收回失于契丹的汉地美好愿望,实际上,他的出使,就是受宋徽宗的指派,去窥探辽国的虚实。当时,就有大臣反对派童贯出使?说“以宦者使辽,国内岂无人乎?”,不为别的,皆因蔡京和童贯在世人中的口碑不好。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徽宗一心想收复五代时石敬瑭所失汉地,还是找借口,将宦官童贯派出使辽。“因使觇国”,即要窥视一下辽国的情况。
当童贯返程路过卢沟桥时,马植乘夜色秘密通过内使,得以会见童贯。马植陈述了“辽国必败”的看法,进献了“取燕之策”。童贯当然对马植很赏识,可谓一拍既合。当即与马植约定,让他伺机来归。童贯与马植怕暴露目标,被辽人追索,改马植名为李良嗣。
宋政和五年四月一日,李良嗣将诸事安排停当,乘漆黑的夜色,来到白沟(河北南部拒马河)边。按约定,是有人接应的。他学了一声鸟叫,又学了一声鸟叫,不见回声。就有点发毛,呆了会,又学了几声鸟叫,仍听不到任何回声。他顾不了许多,径自下到白沟河里。河水不是很宽,也就三、四十步的样子。这是一个枯水季节,深水处搂几个狗刨也就过去了,只是水很凉,从脚后跟凉到了脑瓜顶。其实,白沟上是有着通往宋朝的桥梁的。可李良嗣不能过。因为他是属于背叛辽国,倘被辽人逮着是要杀头的。何况南北桥头各设有接待来使的驿站,沿白沟两岸,隔不远还都有驻军的土堡。他唯有在夜色的掩护下涉水过河,文人出身的李良嗣,只身一人,趟着水草,几只野鸭扑愣愣“嘎嘎嘎”叫着惊飞起来,吓得他心惊肉跳。
水深处,他用力游着,腿脚不敢拍打出水声,由于紧张,动作不是很协调,喝了几口汤。当他水汲汲地爬上岸,听听仍无动静。于是,他不再期望接应,在长满野草和蒺藜的野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也不知跌了多少跟头。但只要爬起来,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南边的一片灯火。他知道,那是大宋朝所属的雄州(今河北雄县),离白沟也就二十里地。这使他很兴奋,有种弃暗投明的感觉。哇,他即将要脱去左衽的契丹衣服,而改穿汉人的服饰。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怎能不让人兴奋!
就在他飞跑着的时候,被后面追上来的两个人将他捉住了,李良嗣以为辽人越境来捉拿他了,立刻吓得瘫软下来。经一番交涉,方得知原来是雄州知州派来接应的人,两人由于长时间的等待,听不见李良嗣的信号,以为不会来了,蹲在草丛中睡着了。当被李良嗣“哗啦啦”的上岸声惊醒,两人还在侧耳倾听是人还是水禽弄出的响声,李良嗣已经开始飞奔。两人又不敢大声喊叫,经好一阵追赶,总算抓逮到了他,此时,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路上备有车子,两人将李良嗣接到车子上。
到了雄州,雄州知州为落汤鸡似的李良嗣更换了衣服。李良嗣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蜡丸信。
信曰:
良嗣,族本汉人,素居燕京霍阴,自远祖以来,悉登士路,且披裘食禄,不绝如线,然未尝少忘尧风,欲去左衽而莫遂其志,比者,国君嗣位以来,排斥忠良,任用群小,女真侵凌,官兵奔北,盗贼蜂起,攻陷州县,边报日闻,民罹涂炭,宗社倾危,指日可待。迩又天祚下诏亲征女真,军民闻之无不惶骇,揣其军情,无有斗志。良嗣虽愚憨无知,度其事势,辽国必亡。良嗣日夜筹思,偷生无地,因省《易系》有云:“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语》不云乎:“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良嗣久服先王之教,敢佩斯言,欲举家贪生,南归圣域,得复汉家衣裳,以酬素志。伏望察良嗣忧诚不妄,悯恤辙鱼,代奏朝廷,速使向化。倘蒙睿旨,允其愚肯,预叱会期,俯伏前去,不胜万幸。
李良嗣又将几年前,与太尉童贯约期来归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知州把李良嗣安排了,急速派人持蜡丸书,骑马飞奔京城汴梁禀报。宋徽宗不知是接纳好,还是不接纳好?接纳,对收复汉地有利,但也怕辽国知道,破坏了两国关系。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问童贯。童贯说:“自古招徕,国之盛德,又况辽国用兵,军民不附,良嗣归明,故当收留。”
于是,宋徽宗接待了李良嗣。李良嗣又将辽国必亡,及“联金取燕之策”复诉了一遍,甚得徽宗赏识,当即赐李良嗣国姓,改名赵良嗣。并对其进行了封赏。
令赵良嗣不得其解的是,大宋朝那么想收复燕云之地,为此,先帝曾发动过两次对辽的战争,当然,都以宋的失败而告终。可现在的形势和过去大不相同,他看到辽国必亡的时候,女真人阿骨打刚刚起兵。时至今日,辽国必亡已经十分明显,那么,显然联金灭辽,收复燕云之地,就是明智之举。倘依某些大臣的意见,依然要恪守辽宋签署的不平等的澶渊之盟,那么,只能是坐失良机,眼睁睁地看着金人把所有的辽人地盘收为金有。
有些大臣就是鼠目寸光,极力反对“联金取燕”之策。
就在金使散覩等人抵达京城议和,仍有不同的声音。当使臣回国时,回书用何种形式,徽宗征求赵良嗣的意见。赵良嗣说,使者作为国家的代表,回信当然应该用国书的形式。可直秘阁赵有开,妄自尊大,却坚决反对,说什么“女直之酋,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不得臣属。”要回书用对属下的口气。赵有开不了解实际情况,盲目抬高大宋朝的地位,以为这样便是精忠爱国。如此无视宋金联盟,岂不知到后来,会低三下四输得更惨。为此,赵良嗣和赵有开争得面红耳赤。徽宗听了莫衷一是,最后,皇上只好征求金国使者散覩的意见。没想到,散覩竟是个糊涂虫,他也是头次出使,一味持友好的态度,乃至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在不知利害干系的情况下,说,究竟用哪种回书形式,由你们自定好了。
皇上采取了赵有开的意见,用对臣下的语气,回了诏书。以宋制封散覩为忠义郎,对其他金国使臣也封赏有差。然后,派赵有开随金国使者使金。
真不知赵有开如何收场?赵良嗣想。不幸的是,赵有开一到登州,没等上船,就病逝了。恰这时,又有人奏报徽宗说,金人已与辽国议和,辽国封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徽宗不问青红皂白,立即罢使人之行,滞留金国使者,后来,只让登州呼延庆,携比诏书更为低级的牒文随散覩使金。
结果,呼延庆回朝奏报。说阿骨打对宋朝以不平等的态度与之交往,非常震怒。对受封赏,有辱使命的使者,都痛打了板子。并且责问呼延庆,不该以登州行牒。且延误使者行期,竟至三、四个月。
呼延庆只好以听说辽、金议和,封金主为东怀国皇帝相搪塞。
阿骨打听了,让呼延庆回国转告徽宗:“果欲结好,同共灭辽,请早示国书,若依旧用诏,定难从也。”还说,“我让辽国加封,不过是虚以应酬。最近,我已拒绝了皇帝封号,鞭其来使,不受法驾。由此看来,阿骨打坚持要求平等与宋交往,他见识远非散覩辈可比。
赵良嗣和王环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使金的。三月起程,四月十四日到达金国苏州,加上等待阿骨打的指令,又随军行驶了几日,时已近五月。
是的,阿骨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能真心实意的和宋国友好吗?他能同意归还燕云之地吗?我们该怎样说服他同意和宋国联盟?这些始终是在赵良嗣和王环的脑海中盘算萦绕着的问题。
这些金兵,实在是能吃苦的部队,行动诡秘迅速。头戴折垂方巾,身着白色罗布衣,腰扎吐鹘带,乌皮靴。每到一地,埋锅造饭,饭食都很简单,主食就是粟米饭,好一点的不过沃以猪油,官兵都吃的津津有味。可赵良嗣和王环感到实在难以下咽,但为了使命,也不得不装做满不在乎地吃着。晚间,宿营,金兵各自将几株小桦树扳弯,用树枝搭巴搭巴,美其名曰:弓子铺。兵士们躺上去,都睡得很香甜。可赵良嗣和王环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生。
五月的一个早晨,队伍出发就一直向西北方向行进着,现在已到了起伏的丘陵地带,风沙日益多起来。“涧水逢春犹积冻,山云无雨也常阴。”
赵良嗣不仅想起辽国前汉人大臣赵延寿的诗句:
风沙狂卷半空抛,云重阴山雪满郊。
探水人回移帐就,射雕箭落著弓抄。
鸟逢霜果饥还啄,马渡冰河渴自跑。
占得高原肥草地,夜里生火折林梢。
现在,赵良嗣才切实的感受到,这首诗实乃是行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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