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第1568章


于是,历史的逻辑在这里突然断裂了。
偶然的恶性政变,遭遇了深厚的历史传统。
强大的惯性力量,绞杀了本质上具有可变性的历史逻辑。
这便是秦帝国突然灭亡的历史本质。
……
伟大的秦帝国骤然消逝于历史的天宇,是中国文明史的一个巨大变数。
伟大的原生文明淡出高端文明视野,是中国文明史的一幕深刻悲剧。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我们民族的历史脚步在艰难泥泞中并未停歇。虽然,我们对那个伟大的帝国及那个伟大的时代,有着太多太深的误解,但是,我们毕竟在那个时代的光焰所照耀的旅程上走了过来。时空渐渐深邃,光焰渐渐暗淡。是历史的烟尘淤塞了遥远的文明之光,还是现实的纷扰遮蔽了我们的视野,抑或,我们已经飞入了历史的太空,再也不需要民族传统的根基?
蓦然回首,遥望帝国,一掬感动的热泪盈眶而出。
有哪一个时代,承受了无尽的指控,却依然坚实地支撑着她的后世子孙们!
跋 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孙皓晖

历经十六年案头跋涉,《大秦帝国》笔耕的主体工程终于告结了。
中国文明史的博大汪洋陵谷交错,及其在漫长历史中形成的无数沟壑、黑洞与变形,使每个力图遨游其中的探索者都为之浩叹。当我以十六年时光,一叶扁舟潜入又浮出伟大的原生文明时代,蓦然回首,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
慨当以慷,潮涌心头者,我族文明恒久不灭之精义也。
从洪水时代开始,我们民族创造了自己独特的国家形式。从列强大争的春秋战国开始,我们的民族以将近六百年的艰难探索与烈烈奋争,开创了铁器时代特立独行的伟大文明体系,轰轰然进入了气象万千的帝国时代。这个伟大的帝国时代,是我们民族文明史的“加冠”之期。从伟大的秦帝国开始,我们的中华文明“冠剑及身”,进入了历史成熟期与曾经的最高峰。不管我们的文明脚步在后来的两千多年里有过何等曲折,那闪烁着亘古文华的标志性的高高秦冠,都永远地矗立在我们飞扬的黑发之间,那蓬勃着求变图存精神的铮铮秦剑,都恒常地渗透在我们沸腾的热血之中。我们的历史很久很久,我们的未来很长很长。“水之积也不厚,其负大舟也无力。”唯其根基深长,唯其累积深厚,唯其饱经沧桑,我们可再生,我们可负重,我们可远行。
我们的生命,与人类世界共久远。
我们的文明,与天地宇宙共始终。
庄子说得好,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中国文明与人类文明繁衍拓展而生生不息,宁非如此哉!
作为再现中国原生文明史的一部作品,《大秦帝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民族精神所催生的产物,绝不仅仅是我个人心血来潮、灵感涌动的结果。在我们这个时代曾经的十字路口,求变图存再次成为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抉择。我们曾经衣衫褴褛,我们曾经食不果腹,我们曾经内斗不休,我们曾经滑到了崩溃的边缘。积淀的文明激发我们求变,贫弱的境地催生我们图存,当此之时,在我们民族的文明历史中寻求启迪,召回我们曾经失落的魂灵,洗刷我们曾经品尝的耻辱,淘洗我们曾经泛滥的自卑,鼓荡我们曾经干瘪的底蕴,洗刷我们曾经有过的迷茫,遂成为连绵涌动的时代思潮。而在我们民族的漫长历程中,面临巨大深刻的历史转折而能奋然拓展出崭新文明的时代,只有我们民族的原生文明圣地——春秋战国秦帝国时代。于是,回望探索两千多年前那个“凡有血气,皆有争心”,以“求变图存”的“大争”精神创造新文明的伟大帝国时代,自然成为有识之士的共同心声。
不期然,我提起了笔,坐到了案头。
于是,有了始料不及的十六年耕耘,有了六部十一卷的《大秦帝国》。

在日每笔耕的十六年中,得到的各方关注与助益多多。
永远不能忘记的,是已故的著名秦汉史专家、中国秦汉史学会会长林剑鸣先生。启耕之初,时任法律出版社社长的林先生对我的创作给予了极大关注,多次长谈,反复说及以文学艺术形式反映秦帝国时代的重大意义。林先生说,他很长时间以来,都在思索如何将繁难遥远的历史及其研究成果,以生动的文学艺术形式普及于社会大众,也尝试过历史小说这种形式。林先生拿出了他自己当时已经大体写成的战国历史小说《一代政商吕不韦》与我一起商讨。以林先生的学养与学术地位,能以历史小说的形式展现历史研究的成果,给我的震撼是巨大的。林先生烙在我心头最深的一句话是:“大秦帝国这一题材,其意义不亚于任何重大的当代题材。”1997年,林剑鸣先生于北京逝世,其时我正在大西北的黄河岸边蜗居笔耕,未能到林先生灵前一拜,诚为深重遗憾。
历经曲折,我还是选择了继续走完这段路。
我决意在已经完成一百三十六集文学剧本之后,重写历史小说。
只有历史小说这种形式,能够承载帝国时代极其丰厚鲜活的文明内涵。
由此,我进入了实际的自由职业状态。为了选择一个相对不受干扰的环境,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一个春天,我来到了海南。在老朋友曹锡仁、刘安、程鹏、周沂林,以及企业家王力先生的大力帮助下,我在海南居住了下来,开始了十余年的笔耕生涯。朋友们的帮助不仅仅是具体化的多方面的,还是有写作助益与精神助益的。凡此种种,无不使我时时铭感在心。尤其是锡仁老友,在剧本创作阶段为将其推上银屏曾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虽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然为《大秦帝国》电视剧的后期实施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我恒常念之。海南省委宣传部也给予了《大秦帝国》多方关注,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周文彰先生之关注与助益尤多,尤为感谢。
十多年中,我对几乎成为我第二故乡的海南,有了种种独特的理解与感受。在包括我在内的往昔之内地人眼里,这个弥漫着浓郁商品经济气息的海岛,是文化的沙漠,其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关系使之成为文化的坟场。然则,在深入其中的十多年里,我却深深感受到海南的包容、广阔与渗透于人际交往中的实际精神。没有虚妄,没有伪善,不宽容懒惰,不纵容矫情。无论是铺排奢华的酒店宴会,还是粗简惬意的路边大排档,纵情唏嘘面红耳赤之后,下次又是热烈坦诚的拥抱。无论是同事操业,还是人际交往,顾忌最少,羁绊最小,心结最淡,成见最浅。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你自身的努力。五湖四海都汇聚在这片美丽的海岛,竞争着,协同着,冲撞着,拥抱着,吵闹着,奔跑着,前进着。依稀之间,常常觉得这片海岛是某种战国精神遥远的折射,恍惚游离的种种影像之中,隐藏着我们这个时代最真切的追求与向往。一个北京朋友来到海南,坐在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盯着在海风中婆娑的椰子树,惶惑地说,这树,绿得有些假。
我感喟万分,大笑不止。
这个纷纭的时代,真在哪里?假在何处?
真成假,假成真,我们的目光要多少历史的泪水来冲洗?
清晨的阳光下,当我徐步走在金黄雪白的沙滩,望着苍茫大海自由地长啸,将一腔郁闷与五脏六腑的污浊在吼啸中喷发出去的时候,每每感动不能自已。传说中的灵魂净化在哪里?宁非如此哉!

2001年,历史小说开始正式出版,出版界的朋友们使我感触良多。
在中国作协周明先生的推荐下,河南文艺出版社最先关注并追踪《大秦帝国》的写作。其时的杨贵才社长、蓝纪先责任编辑的发轫之功,我时时感念。尽管,我们曾经有过工作性质的分歧与冲突。此后,中原出版传媒集团邓本章总裁、王成法副总裁、王刘纯主任(出版业务部)、河南文艺出版社王幅明社长,上下共识凝聚社力,将《大秦帝国》作为河南出版界重点项目开发经营,其团体之勃勃生气令人感奋、铭刻难忘。世间万事在人,中原出版界之雄风新貌,令人刮目相看矣!
期间,长江文艺出版社周百义社长、方平副社长、刘学明社长(先后三任),都对本书出版起到了良好的推动作用,亦使我难以忘怀。
尤其要说的,是责任编辑许华伟先生。
多年来,我之所以能够与河南文艺出版社并中原出版传媒集团保持紧密良好的合作关系,多赖许华伟之功。人言,责任编辑是出版社与作者之间的桥梁与纽带。信哉斯言!华伟年轻坦诚,信守约定,朝气蓬勃且极具专业素养与职业精神,人与之交,如饮醇酒,如踏土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