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第71章


“实不相瞒,我乃高渐离的好友,听说他就在这一两天动矐刑,特向陈公公献上些孝心,让他少吃点苦。还有,我这里给他准备了点酒菜,请公公就便带给他。”
“原来这等小事,别说官人有这等厚礼,就凭他高渐离是条汉子,这个忙我也得帮。”
“那在下就先谢了。”军官说罢,又深深一揖。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二人又喝了一会酒,叙了一会话,方才分手。
就在当天晚上,老陈头奉命对高渐离施行矐刑。
整整一个下午,《良缘》乐曲的余响都在高渐离耳边缭绕。那本是一个欢快的曲子,怎么现在听起来就那么悲凉,那么凄惨,那么催人泪下?
曾记得,当初在创作这支乐曲时,她还提了好几处修改建议,她还说要为这支曲子填上歌词,只是后来因中断了往来而作罢。
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他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空,真想大声呼叫:“我的华阳,你在哪里啊!这歌词还等着你来填呢……”
门响了,狱卒进来把桌子上那盏油灯点燃后,刚转身出门,碰上一个老头端着一个火盆进屋。狱卒忙招呼道:
“陈公公,您心真好,怕高先生冷着了,还给他送盆火来。”
“去去去,管自己的事,少操旁人的心。”老陈头不耐烦地说。
“酒又喝多了……”狱卒笑着对他的背挤了下鼻子说。
老陈头把火盆放下,上下四处看看后说:
“怪不得这屋冷哩,这窗户怎么不关?”说着,他去关了窗户,又把它扣祝
而后,他见狱卒已走出门去,便从怀里迅速取出一包食物和一罐酒低声说:
“高先生,这是您的一个朋友托我送给您的,您吃吧。”
高渐离打开包,里面是卤牛肉和鲜肉包子,那香味直向鼻子里钻。
“请问公公,这送的人是谁?”高渐离问。
“高先生,他只是说您的朋友,以前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心中常常后悔,而今知道您有难,送点东西表示心意,请您一定收下。”
高渐离听了便不再问,恰恰今天又没吃什么,闻到酒香肉香忍不住就吃喝起来。
老陈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一陈发酸,转身走了出去。
高渐离喝了大半罐酒,吃了大半包牛肉,又抓过包子咬,没咬两口,里面便咬不动了,掰开一看,原来是个油纸包,撕开油纸,是一方折叠整齐并用针线缝着的白绸……这时,他听见脚步响,是老陈头回来了,手里抱些柴草。高渐离赶快将白绸塞进衣袖里,若无其事地咬着包子。
老陈头默默地将柴草架在火盆上,架好后拍拍身上的灰,沙哑着声音说:
“高先生,今晚你就不会冷了。”
高渐离正捧着陶罐喝酒,他对这位太监公公为他生火很感激,说道:
“谢谢公公为我生火。”
老陈头长长吁口气,没说话,他从火盆上取过一撮干草,在灯上点燃后又丢在火盆的柴草上,见那火燃起来后,说道:
“高先生,您休息好。”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门外接着有一阵锁响。
高渐离等老陈头一出门,立刻从衣袖里取出那方白绸,拆开线,捧在手上就在灯下看起来。果如他的猜想,正是她写来的。那笔娟秀的字他再熟悉不过了。信上写道:
渐离夫君如昭:惊读来信,方知陷入骗局。早知如此,该听你的话,逃出宫去为山野黔首,效鸿雁双宿双飞,也不枉一生。而今悔之晚矣!来信所言父皇欲以刑加害于君,实令人痛心。若真有此事,妻之过也。当初献舞逼使父皇承诺你我婚事,皆出自我的主意,没想到会有这般结局,妻之罪也。闻君逃跑又被抓回,正在狱中受难,妻肝肠寸裂,苦无力相救。惟祝祷上苍,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妻死亦瞑目矣……
读到这里,高渐离万箭穿心般难受,难道她要……他不敢想。他发觉灯光逐渐黯淡下来,拨了拨灯芯,仍不见亮,便把眼睛更靠近那方白绸,继续看下去:
繁星点点,人海茫茫,能与君相识相爱,实乃妻之大幸也,今虽不能相伴终身,却也留下一段难忘之情,妻愿亦足矣。只是转瞬即逝,挽留不住,抱恨永远。君本疼我,若蒙不弃,来世等我,共圆未了之缘。
妻华阳泣血顿首
刚读完信,灯又暗了下来,看灯芯还长,想是眼中在流泪,便用衣袖擦擦,继续往下看。但字已模糊不清,只有勉强读下去:
读君来诗,随韵相和,以志永诀。
茫茫苍宇兮繁星多,
有缘相逢兮何言错。
爱心一颗献给你,
千言万语难诉说。
两情依依兮难割舍,
低语绵绵兮勿忘我。
……
下面,一片漆黑,连手中的白绸也黑了……
高渐离越看越吃力,尚未看完,就看不见了。他想,大概是灯里没有油了,便大声喊道:
“看守大哥,请您添点灯油……”
可是门外回答的不是看守大哥,而是陈老头。他说:
“高先生,恭喜您了。”
高渐离莫名其妙,问道:
“老公公,别开玩笑,在下已成囚徒,有何事值得恭喜?”
“喜事大着咧!从今后您再也看不见世间的龌龊了,岂不值得恭喜?”
“公公,您这话什么意思?”高渐离急切地问。
“高先生,实不相瞒,在下奉命对您施了矐刑,现在,您的眼睛已经瞎了。”
“什么?我不信,我不信……”高渐离摸着自己的眼睛,一点感觉没有,他想象中的矐刑,一定是很痛的。
门外老陈头又说了:
“在下念高先生是条汉子,不忍让你受罪,在火盆里投了些药料,让您不知不觉间就受了刑……”
老陈头说罢,以为会像以往那样,听到受刑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可是没有,听到的却是一阵哈哈大笑,尽管那笑声有些恕P螅呓ダ肫骄驳厮担?br />
“老公公,这么说来我要感谢您了1
“不!您不要感谢我,您要感谢大秦国始皇陛下,他念您有弹唱的本能,不杀您,留下一条命好为他弹琴唱歌,这是您的造化;还有,您要感谢一位军爷,是他让您一点也不吃苦头受刑的。”
“再请问公公,那军爷是谁?”
“不知道,他只说是您的朋友,一个做过对不起您事的朋友。要是您想起他,一定原谅他。不然,他死了灵魂也永不安宁……”
里面,高渐离也不说话。
老陈头听听里面没有了动静,说道:
“高先生,想开些,时间久些就习惯了。您睡吧,在下不奉陪了……”说罢,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瞎了双眼的高渐离被安排在宫廷乐队,专为皇室作饮宴、祭祀、娱乐演奏。因为他长于击筑,成了乐队的专职筑员。因为他双目失明,心无旁骛,击筑技艺日臻完善,达到炉火纯青无比精绝的程度,每次演奏,都得到秦始皇的称赞。再加上他收敛了锋芒,说话声音也低多了。偶尔秦始皇向他问话,他都谦恭地回答。只见他背着筑,被人牵着走向琴桌,摸索着放他的筑,满脸皱纹中藏着两条眼睛的缝,昔日那闪闪发亮傲气逼人的目光,那岸然挺立昂首阔步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秦始皇见了顺眼多了,他尝到征服人的快乐。心想这人,也真贱。对屈服的人,他总是这样评价的。
其实高渐离又何曾真的屈服?他的信念并没有熄灭,他只是在等待。首先他要等待揭开两个谜,一个是他的华阳是死是活,他还不清楚。从她的信看,可能已不在人世。即使如此,他也要找到她的坟,为她奏一支她爱听的曲。还有,他想知道嬴政倒底把她嫁给了谁?
然而不久后的一个机遇,使他很容易就解开了这两个“谜”。
大将王翦经历了一场灵魂折磨,戴一顶空空的附马爷桂冠得一座空空的公主府第荣归故里了。他整日在咀嚼苦恼中过活,万万没想到在生命的晚年做出这等荒唐事。他带兵打仗几十年,杀人成千上万,都比不上这件事使他感到亏心。他要找一个机会向上天祈祷,向华阳公主悔罪,扎扎实实诚心诚意做一次功德,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他精神的负荷。
他果然有了个机会。
这日,他正在频阳的洛水河边家中闷坐,门上报“圣旨到”。王翦最怕的是接圣旨,那套叩头作揖繁琐礼议讨厌不说,弄不好还有什么事情找到你。但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皇帝,现在又多了个老泰山的名分。泰山压顶,比什么都厉害,只得跪下恭听。
下旨太监拖着声念道,始皇二十七年,即辛已年三月清明,是新国第一个祭祖扫墓的节日,凡皇室成员都要赶到咸阳参加祭祀宗祖的活动……
王翦听了心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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