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得》第22章


“随便放就行,帮我拿一罐,谢谢了。”
孟安东利落地取了一罐,转过身递了过去。
“麻烦打开一下,谢……”
一切戛然而止。
沈渠伸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他赶紧关了火,额上的汗珠让孟安东看得明显。
他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显得很疲惫,眼底的青黑和太过单薄的身材都令孟安东有些不快。
沈渠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呢?现在看起来倒还不如以前了。
孟安东心里隐隐有了怒气,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想起自己还系着可笑的围裙,沈渠急急忙忙要去解,却一下子碰到滚烫的锅沿,顿时脸白了一个度。可他连痛也只是闷哼一声,绝不叫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饭菜很快就齐了。你去外面等吧。”沈渠将手往后小心的藏起来。
“你觉得我还吃得下去?张少爷?”孟安东盯着沈渠的脸,看到沈渠听了这话而变得黯淡的眼神,他竟然生出了想一把抱住这人的冲动。
这太不理智了。
沈渠点点头,不知道在肯定什么,但他还是笑了,说:“我要继续做菜了。”说罢他便转过去,又开了火。
抽烟机的隆隆声中孟安东眼睁睁看着他拿不稳铲子却生生要忍住的可怜样,简直恨不得把这厨房拆了。
他的情绪在这儿,完全失控了。
“我让你停下。”孟安东伸手又关了火,他揉揉气得直疼的鬓角,“你真的不疼吗,沈渠?”
沈渠的肩膀颤了颤,直接端着锅把菜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放回锅,又沉默了许久。
“我当然疼啊,孟安东。”沈渠回过头,怔怔看着孟安东,这样大声地说着。他又流了眼泪,那双眼睛依旧好看,眼角泛红,瞳仁却黑的发亮,泪水就自然的从中滚落,让看客一阵心悸。
孟安东错过了眼神,他看到沈渠的手已经烫出了水泡,狰狞的很。
“哎呦,怀谨这是怎么了?”老先生作为代表来催菜,却看到自家徒弟伤了手,忙推着孟安东让他带着沈渠去医务室。
孟安东没有推辞,沈渠也不发一语。他拽着沈渠的另一只胳膊,一步步走出了会场。
他的掌心灼热,背影坚定,沈渠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就这样走下去,就算是死,他也甘之如饴。
医务室的阿姨已经收拾好东西快要下班了,看到沈渠的伤又急急忙忙去洗了手,把药拿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喜欢你的那些小姑娘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老阿姨可是眼尖的很,她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学校里叱咤风云好几年的学生会长。一边唠叨,一边给细细消了毒,上了药,薄薄包扎了一层,这才作罢。
“以后可要小心点,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记得明天来换药啊同学!”阿姨风风火火骑着电动车,一溜烟的走了。
两个人隔了好远,走廊的灯很暗,照得两个影子却依偎在一起。
谁都不动,谁都不说话。孟安东在想,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沈渠还是先动作了,他转身要往食堂去走,却被孟安东一把抓住。
“你还要回去炒菜吗?他们少你一个难道会饿死?”话说出口,孟安东才察觉语气有多冲。
沈渠只是道:“可我会饿死。”
“……”孟安东语塞,他松了手,不知鼓起了多大勇气才开了口,“我请你。”
只要一旦有了沈渠,一切事情都会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去。至少在孟安东的世界里是如此,他无论是出国和回国心里都满怀着恨意,可当再次见到沈渠,见到依旧单薄如少年的沈渠,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当年的恨与爱如今都已交织成利刃,慢慢在他心口磨着,爱恨交错间,时过境迁后,他对沈渠充满了无穷的执念。
执念是什么?执念是此生都无法割舍的爱恨情仇。
孟安东点了菜,等服务员念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个辣菜都没点。沈渠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子,道:“你不用这样照顾我……服务员,把玉米炒虾仁换成毛血旺吧。”
等服务员下去,这屋里又安静下来。
“张家不好好待你吗?”孟安东再次打量在他眼中几乎皮包骨头的沈渠,还是发了问。
沈渠连忙摆手,说:“爷爷和大伯二伯都对我很好。”
“那你那个便宜爹呢?”孟安东的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那种天杀的混蛋怎么会对沈渠好。
“我基本见不到他,他不住在老宅。”沈渠喝了口水,有些拘谨。
“老宅?那张家是铁了心了要培养你了,张少爷……他们就没人催促你的婚事吗?”孟安东扔出了横在自己心里的那根刺。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沈渠却直直对上他的目光,说:“他们一直以为我和林沐在交往。”
“林沐?”孟安东笑不出来,他攥了攥拳,“你们……怎么样?”
服务员来上菜了,孟安东挑的馆子味道自然是上乘的。沈渠作为辅导员近期因为大小事忙得焦头烂额,昨晚又还要准备自己的学术论文,几乎一晚没睡,今天就为了联谊忙了一天,没吃几口饭。这下闻见香味了,索性把孟安东抛在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孟安东看着对面这人扑扇的睫毛,心里有点别扭的痒痒。
沈渠……会结婚?孟安东敢肯定的是,作为张家继承人的张怀谨,一定得结婚。
沈渠穿西装的样子他是见过的,挺拔俊秀。想必以后挽着妻子进入教堂的模样会更加好看吧。
“你忘记回答我的问题了。”
放下饭碗,沈渠愣了愣,这才想到孟安东刚刚问的什么。
“林沐很好,她自己身体不好却总担心我,也经常去照顾沈芙,过年时候也会到张家来问候。我们节假日会一块儿出去玩……”
“所以你就要娶她?”
沈渠像是被吓到了,接着脸色便不太好看。
“她是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沈渠抬头看着孟安东,“她只是帮我瞒住爷爷他们。”
“……”孟安东被这一眼盯得有些发怵,他心里烦闷得很,“你说得倒轻巧。”
“那么你呢,孟安东?”
舀了一碗汤,沈渠紧张的手都在抖,他差不多知道孟安东的答案,却还是想问问。就当给自己一点虚无的念想。
“我?我不知道。孟庚余可能会给我安排几次相亲,看上顺眼的就在一起呗,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小白家小姑娘都满月了……”他像是感叹,又像是安抚,总之说完这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是他年少时候的向往,有温柔体贴的妻子,调皮捣蛋的小宝贝,一下班家里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现在呢,家……家已经成了一种模糊的概念。说实在的,他已经对这些没什么奢望了。
因为曾经最想在一起一辈子的那个人,他再也没本事拉回来了。
孟安东叹了口气,再看了沈渠一眼,那家伙失魂落魄的,看得他心疼。
但他们不能在一起了。
所以他不能把沈渠拽进怀里,好好地揉进骨血里。
他不能。
等都搁了碗筷,孟安东便叫来服务生付账,沈渠却拦了他,说:“按道理这顿饭该我请你,为你接风洗尘。”
他掏出钱包,拿了几张红票子递了出去。
举止矜贵,气质儒雅。真是比自己还像个贵公子,孟安东低头笑了笑,觉得真是物是人非。沈渠已经不欠这一两顿饭的钱了,而他还刻意的把记忆停留在过去。
“我一会儿还得回趟学校,我车子在那里放着。你要是忙,就……”
“我不忙。”
沈渠一时被噎住了,也只静静跟在孟安东身后走出去。
他一直没说话,等到孟安东把车开出来,他还是沉默不语。
关上车门的一瞬,沈渠说了一句话。
孟安东听到了,他愣了愣,转头看过来,沈渠的脸大多隐于黑暗,可他还是看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谁不累呢?
“我说,你还爱我吗?”沈渠睁开眼,眼神亮的发烫。
孟安东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他的脑袋里已经染成了一堆灰烬。说实在的,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确有一个答案,并且那个答案永远都不会改动。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从来没进去过第二个人。可他也明白,有些问题,不一定说明白了就是好事。
他从镜子里看到沈渠眼里的泪光,顿时觉得心里酸涩的很。
“那我也问你,你觉得现在……过得好吗?”
“你不用担心吃住,要什么有什么。张家现在肯定要把你当宝贝似的宠,你以后注定前程似锦……”他顿了顿,闭眼了一瞬,“说不定一两年后你就能有自己的小家庭,林沐是挺好的,你再决定要几个孩子……”
“没有你……”沈渠颤着嗓音,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孟安东微微侧头,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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